迟渊坐游艇跑出去海钓, 颗粒无收,失望而归。

他回来时,大家全都围在岸边叫好起哄。他听着热闹, 也凑上去了。

迟渊寻见熊怀在前面站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熊,你们看什么呢?”

熊怀雀跃不已:“在看誉哥冲浪呢!余小姐教得真好哇!他从板子上摔下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啦!”

“余小姐?余笙吗?”迟渊不敢相信地问。

“那不然呢!”

迟渊一乐:“余笙还会冲浪啊?”

“不仅会,而且贼牛!”

熊怀都快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这消息迟渊听着新鲜。

冲浪可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技能。

“不好意思,借过借过!”他挤开人墙,使劲向前钻。

夕阳将坠, 火灼般耀眼的余晖洒满海面。

林嘉誉逆光而行, 只能看见一个轮廓,像是油画中的剪影。

海浪也和那摇摇欲坠的夕阳一般,软塌塌的提不起劲。这样的海浪不太方便做高难度的动作。

但是下一波海浪很给面子, 凭借经验, 余笙判断它会推成一面坚实的浪壁。

“林嘉誉!就是现在!”

仿佛接收到出击的信号, 林嘉誉抓准时机起乘, 上半身向前进方向倾斜。

角度完美,重心稳定,他没有从板子上摔下来。

在余笙的教诲中, 他的身体渐渐积累了肌肉记忆。

从浪肩滑向浪底, 他拧动腰身, 进行了顺畅的急转弯, 然后笔直地在海浪顶部旋转, 顺利下滑。

海浪推远了, 他还留在板子上, 没有跌进水中。

余笙溜到他的身边为他鼓掌:“你学会啦, 刚才那个底转很漂亮!”

“都是你教得好。”他抹去脸上晶莹的水珠, 笑得很开心。

余笙的教学细致有耐心,语言表达准确又清晰,他能很快听懂,及时对自己的动作进行调整。

虽然,他对海浪的判断还不是那么准确,但是有余笙的提醒,他也能在精准的时机起乘,进而顺利完成动作。

林嘉誉玩了好几次冲浪,大部分时候都在喝海水,最后呛得头晕眼花。

只有这一次,最为酣畅淋漓。

余笙向海平面的那头眺望,黄昏时分的海面极为宁静。

她见林嘉誉喘得厉害,便说:“很晚了,估计后面也没什么大浪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林嘉誉兴致正高,不想结束。

他用好似渴求的口吻对余笙说:“教练……我还可以继续。”

“不行,”她双手叉腰,严厉地拒绝,“作为教练,我有责任不让学员过度劳累。钢铁不是一天炼成的,慢慢来嘛。”

纵使心有不甘,但林嘉誉还是乖乖听了话。

返回岸上的路途中,他问余笙:“明天早上,还能继续教我吗?”

“只要你想学,我都陪你练。”

她口吻笃定,毫不迟疑。

他的落寞一扫而空,重新燃起对明天的期待。

-

晚上,余笙在自己的房间里贴面膜。

晒了一下午,就算涂了防晒霜,她的脸还是被晒得很疼。

她是在加州学的冲浪,第一次站上冲浪板时,她才五岁。

余景之一直觉得这项运动太危险,反对女儿学习。因为在国外,冲浪者被鲨鱼袭击的新闻屡见不鲜。

但是余笙胆子大,她坚持学了下来,大学期间还拿到了国际认证的教练资格。当年她为了练习,整个人都晒成了古铜色,养了两年才白回来。

如今,她也有很久没碰过板子了,身体素质略有下降,高难度动作早就做不来了。

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兴趣爱好。

她从来没想到,这项技能有朝一日还能派上用场。

余笙躺在**,回忆起下午林嘉誉的笑容。

小水珠挂在他的脸庞,晶莹得仿佛钻石一般。

当他成功控制着冲浪板征服海浪,在成就感的驱使下,他绽放出更加璀璨的笑脸。

不知为什么,只要他高兴,余笙的心情也会备受感染,变得明媚轻快。

为了让他能继续开心下去,余笙认真思索起明天的教学安排。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

是顾筠的来电。

她接起通话,想和闺蜜分享下午的乐趣。

然而她还没开口,只听顾筠在那头惊慌地喊道:“余、余笙……不好了!”

-

林嘉誉临时有会,是关于新专辑的封面。

工作人员为了能够按时发专辑,国庆期间还在加班加点。

他也通过远程会议的形式,参与到这场讨论中。

封面最终顺利敲定,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回到别墅,熊怀第一时间冲到他面前:“誉哥!余小姐走了。”

林嘉誉微怔:“她不是说明天晚上才走?”

熊怀:“她说家里人出了事,急急忙忙走了。这会儿可能都在飞机上了。她让我给您带个话,说对不起,明天不能陪你一起练冲浪了。”

比起冲浪,他更担心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但是熊怀摇摇头:“没说清楚……我也不知道。”

林嘉誉拿出手机拨打余笙的号码,对方已关机。

他又在微信上给余笙留言:

-下飞机后及时联系我,我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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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笙连夜奔波,总算是赶到了西宁市的人民医院。

顾筠守在病床前,看她来了,缓慢地抬起眼,眼圈青黑,显然是一宿没睡。

躺在那的男人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尚且没有恢复意识。

余笙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嘴唇没了血色:“顾筠……医生怎么说?我哥没有大碍吧?”

昨天中午,顾筠和余筝从西宁前往青海湖。路上,余筝的电话响个没完,每隔一会儿就有人打过来请示各种问题。

甚至于他们到达青海湖的时候,余筝还在开电话会议。

等他终于忙完,打算下车欣赏风景了,结果没走几步路直接昏迷倒地,不省人事。差点把顾筠给吓死。

她先带余筝赶去最近的医院,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后,转到了西宁市的大医院来。

顾筠说:“唉……都检查了一遍,医生说你哥太过劳累,再加上去了高原,有高原反应,身体一下子没撑住。以后需要多多休息。”

余笙轻轻执起哥哥的手,他的手背一条条青色血管很明显,不知道是不是正在输液的缘故,那双手异常冰凉。

记忆里,她哥哥的手很让人有安全感,好像天塌下来都能撑住。小时候,这双手经常牵着她。

可是现在,余筝的手绵软无力,仿佛连骨头都被抽走了。

她心疼如刀割。

余笙将他冰凉的手贴在脸颊,想要给予他温热:“怎么会……他的身体特别好,很少生病。怎么会突然昏倒……”

听着朋友的声音染上了哭腔,顾筠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余笙的头发:“你哥哥也是人,不是神仙。工作这么辛苦,放个假都不消停,谁能受得了……”

放假都不消停。

余笙听了这句话,心里愈加难受。

她玩得尽兴时,余筝还在为公司忙碌。

愧疚。

无尽的愧疚感在心底滋长,压得她难以呼吸。

她问顾筠:“如果……我早点帮他分担工作,他是不是就不会累倒了?”

“你别自责啊……这也不是你的错。”

余笙感觉脑袋如有千斤重,沉得抬不起来。顾筠看到她单薄的肩膀不停颤抖,心里很是无奈。

她理解,余笙对家业没有兴趣。

可是余筝病了这一遭,以余笙那性子,不可能视若无睹。

“都怪我……我要是听我爸的话,我哥根本不会累病。”

湿热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滴落在余筝的手背上。

她哽咽地说:“都是因为我太自私,只想着自己的事,他才一个人承担了那么多……”

顾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这番自我反省听起来也合情合理。

出生于大家族的孩子,天生背负着难以逃脱的责任,很难自由自在地随性而为。

顾筠和余筝认识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听他抱怨过这些。

他又何尝不想将家业抛在脑后,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呢?

比如,到非洲草原研究野生动物。或是跑去南极,考察企鹅的生活习性。

高考那年,余筝很想填选生物相关的专业。

可是最后,他别无选择,认命般进入了商学院。

与他相比,他的妹妹简直是胆大包天。

为了追梦,余笙敢于离家出走。

而她之所以有这份胆量,也是因为她知道,就算没有她,这份家业还有她哥哥撑着。

只要余筝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他可是天才啊。

奈何现实残酷。

天才也是人,天才也会被累垮。

如今,能为她遮风挡雨的那棵大树摇摇晃晃。

小女孩不能继续在外头恣意奔跑了。

顾筠把余筝的手机递给她:“他起码有几十个未接电话,我也不敢随便接,只能放着不管。”

余笙木然接过手机。

她知道余筝的锁屏密码,轻松解除了锁定。

未接电话全都出自公司那边。

顾筠问:“你要不要告诉你爸妈?他们在国外对吧?你打算瞒着他们么?”

余笙拭去眼泪,神情坚毅。

“瞒着也没用……早晚会知道的,这可是他们的儿子。”

她对顾筠说:“麻烦你用我的手机给我爸打个电话,如实告诉他们。”

她则抓着余筝的手机站起身,回拨了余筝秘书的号码。

“喂?余总您可算接电话了……有个合同条款,非常紧急,我必须马上——”

她开口打断,凛然道:“你好,我是余笙。”

“我哥哥有别的事。从现在起……公司里的一切事务,烦请你和我对接沟通。”

作者有话说:

加更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