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余笙头疼欲裂。

她搭乘的这架私人飞机比较小,不像波音系列的大飞机,遇到气流,颠得像个过山车,她晕机晕得厉害。

这两天被折腾得太狠,她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眼下坠着两道浓浓的青黑,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遵照约定,落地后她便立刻给林嘉誉发了微信。

余笙:我到了。

隔了好几分钟林嘉誉都没回复,她猜对方可能早就睡了。

也可能,是对她的不告而别心生怨气,故意已读不回。

后者的概率似乎更大一些。

余笙当时实在是急着赶飞机,没时间和林嘉誉解释。

何况,家里安排了私人飞机抓她回国,这种事又该怎么解释……

她不喜欢把家里的事情到处说。

每当有人得知她的家庭状况,总会投来观赏珍稀动物一般的眼光。

下一步,就是在相处中也把她当作珍稀动物了,小心、谨慎,仿佛连她的每次呼吸都要过度解读。

无论她多努力,大家也觉得她只是玩玩而已,体验完生活便会回到精致的象牙塔里。

富豪家的千金。

或许她不能摆脱这个标签。

至少,不要总是被它影响。

抓在手里的手机轻轻震了一下,余笙拿起手机,浮窗弹出一则回信。

林嘉誉:平安就好。

隔了几秒。

林嘉誉:抱歉。我刚才睡着了,没有及时回复你。

余笙意识到,他被自己发去的微信扰了清梦。

她回道——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你快休息。

林嘉誉:没,我在等你报平安。

她吃了一惊。

这个时间纽约已是凌晨两点。他忙了一天,不休息,还在等她的微信么?

林嘉誉:我先睡了,晚安。

她没有再回复。

本来心情就像萤火虫的尾巴般明灭不定,这会儿竟愈加怦然。

在一片行色匆匆的人群里,余笙蓦然停在那,紧紧握着手机压在胸口。

他好像,没有生气。

太好了。

-

余筝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来机场接妹妹。

那辆加长版库里南Black Badge停在车库,从外装到内饰,乃至小小的欢庆女神像都是黑色。

黑得像是他的脸。

余笙上车,看到她哥这副表情,当即选择闭眼装死,一句话都不说。

余筝知道她在闹脾气,起码人乖乖回来了,他便收起严厉的架子,哄了两句:“你坐飞机累,回家先好好休息。”

车子开上机场高速,余筝蓦然问道:“你去纽约见的是不是周凡?你们还没断干净吗?”

余笙一下子弹直身子,漆黑的桃花眼气呼呼瞪着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你别侮辱我好不好!”

司机都被她吓了一跳,忍不住瞥向后视镜。

“不是吗?那我说错了,我给你道歉。”余筝揉了揉她的头发,“对不起,我也觉得他配不上你,所以才问的。”

余笙的脸依然气鼓鼓:“怎么会突然这样问……”

余筝打开手机翻着什么,然后把手机递给妹妹:“你自己看吧。”

这是微博的热搜界面。

#肖芮周凡疑分手#

#肖芮取消周凡的关注#

#纽约电影节肖芮#

余笙挑眉:“他们分手了?”

余筝:“我以为你们和好了,他才和那个女演员分手。”

“才没有!那种人我可不要。”

她想,这两个人分手,是不是跟那天在剧院的遭遇有关。

肖芮看见周凡那德行,不生厌才怪了。

而且肖芮的名气本来也比周凡高,她红过,后来沉寂,这次和周凡搭档算是翻红。

如今炒作一番,功成名就,把工具人踹了也不稀奇。

余筝对娱乐圈的事情不感兴趣,只要她妹妹不是被这些小明星骗了就好。

表面上,余筝比他父亲开明许多。

余笙和朋友出去玩,他一般都不会过问余笙是和谁去玩了,去哪里玩,玩什么。

但内心里,多少还是留着点封建大家长作风。

他看重家族的声誉,看重门当户对。

自从余笙的朋友给她介绍娱乐圈的男人,他就对余笙那些朋友防得很紧了。

虽然他不希望妹妹早早嫁人,但他认为,如果妹妹要谈恋爱,也只能跟合适的人谈。

娱乐圈的人,就一点也不合适。

根本配不上他们余家。

-

余笙在家里老老实实住了几天,等爹妈消气。

她不敢直接回出租屋去,主要是怕她爸来火了,能告诉全市的中介不准租房给她。

这位老先生要是真想控制她,手段多得很,之前只是懒得管她罢了。

为了长远的自由着想,她只能暂时忍耐。

那间出租屋还没她家里的卧室大,甚至没有她的衣帽间大。

但是数日不见,分外想念。

今早,余笙陪母亲在院子里乘凉。

他们家的花园是英伦风格,设计花园的那位老先生,据说曾为英国皇室服务。花园里的花栽种讲究,保证一年四季,处处有花景可赏。

以前,余笙一家住在爷爷奶奶留下的老房子,那是一座占地五亩地的中式园林,香山帮老师傅亲自建的。

不同于西式庭院的通透开阔,中式园林讲究一个“隐”字,要能移步换景,曲径通幽,不让一眼看穿。

余笙小时候最喜欢蹲在池子边,喂那六百条油光水滑的大锦鲤,一池子的鱼就能换市中心几套房。她喂得太勤,撑死几条,给她爷爷心疼够呛。

终于有一天,她把自己扔进去喂锦鲤了。

那房子实在太大了,她喊了几声,都没人听见。幸好水不深,她扑腾几下站住脚,自己从池子里爬上来,一边哭一边找妈妈。

运气好,除了膝盖磕破皮,呛了几口水,没别的大碍。

可是她妈吓得要死,说什么再也不让她喂鱼。

后来他家再买新房,就做了西式庭院,方便一眼看见这小疯子在哪里耍。

谁知幼年调皮捣蛋的孩子,长大以后心性格外敏感。

她和妈妈坐在花架下喝茶,泡的是自家花园里种的大马士革玫瑰。

有一朵不合群,昨晚兀自开了花,今早就被丢进热水里煮了。

可是简桐女士喝了两口:“苦……真难喝。”接着便令保姆倒掉,重新泡别的。

余笙忽然为了这朵花伤怀起来。

她给垃圾桶里的花拍了张照,发微博。

配字:花开一度,倒了血霉。

正要放下手机,它突然震了,打进来一个陌生号码。

多半是诈骗电话,余笙直接挂了,可是很快,对方第二次打进来。

“谁呀?”她妈妈问。

“不知道啊……”她起身走出花棚外,踱到天使喷泉边按下接听键,“喂——”

“臭姓余的你他妈是不是跟我有仇?!”

余笙的耳蜗像是被二踢脚炸了个震天响,嗡嗡作痛。

那边,周凡还在歇斯底里地咆哮。

他听着又喝了不少,骂两句还打个酒嗝。

“你太他妈吓人了……我好怕你!你这阴魂不散的女人!这回所有人都知道肖芮和我分手,你终于满意了吗!”

余笙只觉得好笑,她在那悠哉悠哉喝早茶,莫名其妙被狗男人劈头盖脸一通骂,她才该害怕。

“你搞清楚,首先,不是我让肖芮和你分手。其次,我根本不关心你的感情生活。”

“那她为什么要分手!你知不知道现在全网都在说?我丢人丢大了!”

余笙心想关我何事?

但她还是打开微博热搜扫了两眼:“也没有,我看说的人不是特别多,你不算那么有名。”

“你少在那幸灾乐祸!你不追我追到纽约去,她会跟我分手吗!”

“……我都说了,我根本不是去找你。”

“你他妈就是!”

这是余笙最服他的地方——自信,人家是真自信。

说他普信还有点委屈,至少颜值还是高过了平均水平。

余笙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前轻微颜控,如今,她这臭毛病被周凡彻底治好了。

长得人模人样,不做人事,脸再好看也没用。

“我告诉你余笙,你他妈给我使绊子,你也别想好过!我咒你写的那些破玩意永远没人看!”

她不以为意,还在绕头发玩。

咒呗,本来也没人看,还怕他咒了?

“就算有人看!看完也会骂你!”周凡还在绞尽脑汁思索能对余笙造成伤害的毒言。

余笙有点不耐烦:“你发完疯没?我要挂了,别再打给我,不然我就把录音发到网上去,你自己看着办。”

“录、录音?什么录音?”

“就是你刚才骂我的那些话,我都录下来了,要不要先发你自己听听?”

“……”

那边顿时哑火,一声不敢吭。

实际上余笙根本没来得及录音,她只是在吓唬周凡。

她现在摸透了,这个男人是标准的纸老虎,还是包糖果的糯米纸,不用捅不用撕,沾水就破。

周凡丢下一句万能的国骂,主动挂掉了电话。

“神经病……”余笙放下手机。

早知今日,她当初就不该和周凡去看那场电影,省了这场孽缘。

通话结束后,屏幕界面停留在她刚刚翻开的微博娱乐版。

其中,有一条动态吸引了她的目光。

OneEight的新曲发了,就在十分钟前。

正是她作词的那一首。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