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着神龛里似鸟非鸟似兽非兽的东西磕头,然后意味深长的道,“我凤轩皇族起源之祖,是上古神凤,向有神迹,无比灵验,万不可亵渎。”

随即他转回身,一腔希翼的看着蔚凌然,只要蔚凌然敢在这神龛面前发誓,就证明蔚凌然无心为难凤轩,不会为了当年睿妃枉死之事拿皇位来报复,虽然他自己觉得,一个凤轩女皇的位置足以抵消她这些年的怨恨与所吃的苦,但为了以防万一,这个誓蔚凌然是一定要发的。

蔚凌然看着他的眼睛,笑意凉凉的道,“凤凌然?”

“嗯,你如今认祖归宗,总不能还冠着蔚姓。”皇帝缓缓又道,“凤,才是尊贵的姓氏。”

“你真的决定将皇位传给我?传给曾经被抹黑给你戴绿帽的颜汐羽之女蔚凌然?”蔚凌然似笑非笑的又追问了一句。

皇帝觉得她问这句是废话,想她大概是兴奋过头,这才反复哆嗦,便笑着答,“你娘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再说我也查清楚了,根本是成玉为了构陷你娘而捏造的事,再说,你继位之后,大可以替她正名,还可以给她封号,总之你做了女皇,一切都随你。”

蔚凌然笑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接过三柱香,对着那尊神龛依着皇帝的意愿将他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她发誓时吐字流利清晰,没有一丝含糊。

皇帝笑容满脸的听着,一张苍老的脸孔泛出满意之极的表情,随后将诏书奉上。

蔚凌然淡淡瞄了瞄,随随便便伸手接了。

想了想,那些为了这一纸诏书争成了森森白骨的皇子皇女,她突然便笑了起来,笑意晏晏里,尽是开在离合光影中不明亮的寒花。

殿外传来悠扬绵**的礼钟声,蔚凌然抓了招书,漠然看皇帝一眼,然而不再理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殿外,所有大军已撤去,文官百官分列而跪,迎着金色光芒万丈的阳光,等待着今日的继位大典。

所有一切早已准备好,只等最后那一个名字落定尘埃。

丞相率百官惴惴不安跪在地上,等待着今后主宰他们命运的未来之手,他也不知道最后会是谁,因为陛下说过,谁最后从大殿走出来,谁就将是凤轩的新皇。

阳光灿烂,霞彩明媚,紧闭的殿门在万众期待目光中缓缓开启,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迎着明媚霞光,握一纸诏书,自殿内缓步踏出。

跪地的百官俱努力昂头,想要看清逆光而行的新主是谁。

跪在最前面的丞相终于在少女凝定光芒一刻,将她的容颜看清。

看清了却是一阵迷糊然后细细想了想,再然后浑身震了震。

他愕然抬头,怔怔望着那个冷然如霜的少女,那一双清亮明眸眼神下,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他赶紧直了腰身,深深伏下去,率领着百官,叩拜凤轩新一代女皇。

一番梳洗粉饰后,蔚凌然被迎去凤轩正殿正式举行登基大典,其中有皇帝早为登基女皇所准备好的完美版本诏本,包括她的身份与出宫之后的经历自然都做了一番修饰,洋洋洒洒数万字,听得文武百官两耳起茧,也听得新上位的蔚女皇十分不耐,宣诏期间,这位明艳冷清又笑意狡黠的蔚女皇一直在座上嘚嘚敲着什么。

似乎依着某种规律,十分的好听,只有蔚女皇自己知道,那是一首她们四人组在研究所无聊时合创的歌曲,在这个万众瞩目的时刻,她突然十分想念自己前世里那几个不知落于何方的好友来。

宣读完诏书之后是授传国玉玺,然而玉玺早被蔚凌然给毁了,自然授不了真的玉玺,蔚凌然随手从祭神的案奉上抓了块点心,放在明黄锦缎里一卷一包便塞到皇帝手中,于是老皇帝只好黑着脸将“点心玉玺”递给礼官,礼官再将这块特别的传国玉玺郑重的送到蔚凌然手里。

老皇帝望着那块点心玉玺递来递去,脸色一直灰灰的,嘴角也不停在抽搐,蔚凌然冷淡地瞄了瞄他,无所谓地接过礼官送上来的玉玺。

至于这块形状奇怪的玉玺像不像,百官自然不敢开口议论的,而被通知来观礼的皇子皇女们却又都不在场,他们一进宫门便被骗进后殿锁着了,新女皇的意旨请他们去敬奉祖宗吃饭,不用参加观礼。

殿门一锁,外面大军把守,任他们在里面叫破天也没有用,蔚大王曾经向她的护卫头子绵宇授意,谁不听话非要叫叫嚷嚷,就赏他一口泥巴,不多时,相信很多金枝玉叶都尝过泥巴的滋味之后,殿内终于安静下来。

老皇帝对这个一丝一毫的意见也没有,他继位当年,所有兄弟姐妹被杀了个干净,现在凌然不过让他们吃一嘴泥,吐出来濑濑口就是了,怕什么。

蔚凌然登基后,老皇帝变成了太上皇,自然得迁宫,蔚女皇让他迁到了与供奉祖宗牌位正对面的承恩殿,他过去后,蔚凌然从不过去请安问好,只令侍卫好好看守着,他说要见蔚凌然,她答忙于梳理朝政,他要求见其他子女,她答他们也在忙。

当然是在忙着,那一群没在争夺皇位中身死的皇子皇女们,被蔚凌然关在后殿,不许回家不许叫嚷更不许提要求,但她也没对他们做什么,就这么关着闷着他们。

素有贤王之名的三皇子指责蔚凌然的皇位得来不正,意欲造反,被蔚凌然先擒了下来,然后蔚女皇很和蔼的对他道,“你既然自称德才兼备,那便好好写一篇锦绣文章给我看看,写得好了,便放你出来,不但不追究你起兵的罪过,我还会让你当摄政王。”

三皇子喜色一露,急急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君无戏言!”蔚女皇正经严肃的答。

三皇子跃跃欲试再问,“请问什么题目?”

蔚女皇摸着下巴,思量良久,然后一直笑眯眯看他,直看到他发毛,才缓缓道,“从抵制日货看世界经济之中国崛起”。

三皇子直接翻着白眼后仰……。

其后,蔚女皇收回所有皇子皇女的职务,其中十皇子悍然抗旨,暗中聚集江湖势力剿杀南境官员,意图给新皇造成不利局面,然而被蔚女皇暗中派人潜入那些势力中,反过来挑唆那些人杀了他。

再之后,女皇推行新政,废除铁衣立翔这些暗侦机构,将刑察缉捕的工作重新归于刑部,之后从政治推及至军权等方方面面来了一洗牌,新政新作风,而对于反对者,不法者统统拉下去斩、斩、斩。

官员杀得多了,于是有御史上奏谏言说人不够用,女皇立刻批旨大开科举之门,选举能贤之士为凤轩效力,据说当时女皇对着那位上奏的御史笑微微的道,“官杀多了,不够用?这个好办,别的不好说,官不怕没人做,杀一个我补一个,一个萝卜一个坑,绝不浪费也绝不多占,保证坑坑有萝卜,哦,如果你觉得在这个坑里呆久了,我不介意给你换个新萝卜进来!”

于是上谏的御史立即闭嘴,从此不提这事,生怕女皇一高兴,就将他从坑里拎出来,换个新萝卜进去。

政务忙过一段落后,凤轩新的国家机制慢慢步上正轨运转,蔚凌然终于有时间去关心下她那群尊贵的兄弟姐妹们,第一天,她要求每人就凤轩当下时势交一篇政论上来。

她十分耐心一一阅过这些论文,然后将其中几份留了下来。

第二道旨意,禁止给后殿里尊贵的金枝玉叶们送吃的,直至饿了他们两天,一众人头晕眼花之余,第三天,她令人送进去八块发糕,殿内一共关了皇子皇孙们十六人,如果两人分食一块发糕,刚好人人有份,当然,他们会不会按照她预计的那样分食,就不得而知了,于是,她命人暗中观看,并做下详细记录。

又过了两日,她突然将这些人一个一个叫出去谈了谈,一个个神神秘秘的回来,再令绵宇在暗中观察他们的反应。

这些都做完之后,蔚凌然出门转了转,狠狠去玩了一圈才回宫。

这天清晨,天空灰蒙蒙,阴霾满布的样子,不是个好天气。

太上皇一早醒来,恍惚中想着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来看过他了。

心里头又在想着,早先御医不是说他活不过腊月,现在年也过了,怎么反倒好像没事了呢?连之前看东西不清的眼睛似乎都转好了。

这样想了想,顿时又觉得有些可笑,自己都已经退位了,还要看那么清楚干什么!有凌然这个强悍的女皇在,他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正想得出神,忽然听闻对面一阵喧哗,从敞开的窗户望出去,供奉祖宗牌位的殿门大开着,有些粗使之人正从殿里搬着什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