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尊的身子却蓦地飘了起来,这等同于说他的轻功仍在,只要不与蔚凌然缠斗内力,再辅以巧妙刁钻招式,地尊还可以与她打上很多时间。

蔚凌然抬头看看天色,她不想再和地尊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她还得赶去宫里。

她突然脚尖一点也跟着飘了起来。

一片落叶似的在空中悠悠飞**,直飘**到地尊脚底下,指尖银针对准他的的脚心射去,地尊只是往旁边让了让,他刚刚一飘走,将落未落之势,蔚凌然又横着**了过去,接连直戳他的脚底,一模一样的手势与位置,存了心不让地尊落地换气。

她可以在空中飘**很久,然而被破了童子功的地尊不行,他被蔚凌然这样追来逐去的吊在半空,一会儿之后,便觉得换气不及胸口积了浊气难散,不多时便觉得头晕眼花。

地尊微微发出一声冷哼,怒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蔚凌然冲他眨眨眼,笑微微道,“如果犬都能欺你,不是证明你连犬也不如了!”

地尊冷冷抬眉看她一眼之后,突然又莫名其妙的笑了笑,然后他诡异的一转身,从腰侧缓缓取出一件武器来。

“唉……不用武器好些年了,你能逼得我拿出武器,你也……!”

蔚凌然突然也笑道,“拜托,不要每次你们五大尊亮出武器都来上这么缅怀的一句,换句新鲜的台词行不行?”

“我会让你新鲜的!”地尊淡淡看她一眼,手上的武器金光透亮,在空中抖出一束灿烂的花,却在散发的瞬间全部缚向蔚凌然全身穴道。

蔚凌然微微冷笑,迎着漫天金光也撒出一张银色的网,然而这张由无数银针织成的网在还未撞进金光里,便在一丈之外化为粉末。

地尊姿势优雅的将一片金光的武器递过来,那武器似有无穷吸力,逼得她根本无法自如运转真气,渐渐的,她嘴角渗出了幽幽血丝。

不远处微微有衣衫飘掠过来的声音,是徒戈怰他们三人,一眼便看出了问题所在,都想着要出手帮忙。

蔚凌然淡淡喝一声,“你们不必!”

她现在这种情况,是个高手都会遇上的问题,而且武功越高越感到束缚,她何必拖着几人一齐冒险。

三人在她隐隐凌厉喝止下,都站在一旁观战,看着她在地尊精妙招式下牵引着她的功力,皆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徒戈怰突然缓缓道,“过刚则折,过直则弯,柔者天下至强也!”

蔚凌然心中一亮,徒戈怰的想法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然后她突然收势,带起缓慢的招式打着太极,将已经失去倚恃的地尊慢慢引入她带动的真力轨迹。

“嗤”地尊一口鲜血喷出,手里的奇特武器也随之光泽暗淡不复金光灿亮模样,地尊已现皱纹的肌肤像突然失了所有水份一般,迅速颓靡下去,直至露出了白骨。

四面静寂无声,所有人都静静看着那个额上水珠如生的天仙少女笑意微微,在轻淡日光中曼舞出斑斓翦影,将五大尊排名第三的地尊,多年来隐居在凤轩皇宫,像神一样保护着凤轩皇后的男子,被设计,身败名裂,在最后一刻仍挣扎着发出神者的无上光芒,却终敌不过这少女的勇毅与绝伦智慧。

在少女笑意微微目光中湮灭化灰,成了这冬日委落于地的污泥,葬送一生荣光高绝武功。

数千人作为这场盛事华斗的见证者,地尊在吐出一口鲜血后惨白退后,半晌他默然涩涩一笑,然而神情却始终平静。

蔚凌然神情亦沉静如水,目光中笑意如春日多姿的蝶,轻灵美好却不惊人,她淡淡看着他,道,“地尊前辈,我还是之前那句话,你走吧!”

“你就是这样处理你的手下败将吗?”地尊静静逆光看她,“跟我听说到的蔚凌然蔚大王做事的风格似乎不太吻合呢!”

“你不是我的手下败将。”蔚凌然幽幽的道,“如果不是我们用计在先,毁了你的童子功,今天我不可能赢你。”

“武学一途,从来没有侥幸!”地尊淡淡一笑,“能够毁掉我的功力,本来就是你的本事,更何况……假以时日,即使我功力仍在,只怕也不再是你的对手。”

“呵呵,那借你吉言!”蔚凌然对他微微扬扬手,对于这个曾多次冒牌的家伙,她实在没有多少好感,不过冲他这份虽败仍不折一代宗师的气度,也值得她尊重。

地尊慢慢看着她,半晌叹息道,“我本没理由指点你的武功,不过我这一门至今只有一个弟子,只一个弟子只怕也难……,我不忍心看我师门武功自我身上失传,……算了,……就当是为船上那件事对你的补偿吧!”

蔚凌然眨了眨眼,目光锃亮的看他,心想地尊这算什么意思?难道他想……?

地尊却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往姬沅和怀里一扔,指了指成玉,“把她抱过来给我。”

蔚凌然霍地挑眉,算是明白地尊一番心思,原来不过是知道他自己已经护不了成玉,想拿他的师门武功来做交换而已。

蔚凌然暗暗咬了咬牙,正要让姬沅和将本子还回去,她宁愿不要地尊的指点,也绝不肯留下成玉那个女人的命。

所有人都站着不动,姬沅和神色不明看着地尊,突然身形一动,却已向床那边走去,将晕睡的凤轩皇后给地尊拎了过去。

蔚凌然愕然瞪眼,神色恼怒的看着他,姬沅和淡然回眸,坚定的迎上她的目光,丝毫不退缩。

他神情平和,目光写满坚持,蔚凌然抬眼皱眉瞪了他半晌,然而在他的眼神下,看着看着她最后微微觉得心虚,无奈先转开了目光。

这是两人自那天被凤初式揭穿身世之后,第一次目光直接相撞,蔚凌然可恨的觉得自己又落了气势。

地尊沉默地接过成玉,极其爱惜的轻轻放于膝上,手缓缓抚上了她的长发。

她在他怀中眼睫轻颤,似将要醒来。

别,别醒来,你肯定不愿在这一刻醒来的。

与其面对那样的戳心耻辱,还不如永远沉睡就此进入轮回。

我知道你定然不愿醒来面对的,那就不要醒来,好好的睡吧!

地尊微微笑了起来,脸上表情平静而释然。

他微微笑着,手指轻轻抚过女子面容,将那一张容颜永远刻在心底,随即他手指落在雪白颈项间,轻轻的“咔”一声,所有人都不可抑止地震了震,而成玉的头颅,已经软绵绵歪向一边。

地尊依旧温柔地抚着那软绵下来的头颅,脑里闪过了多年前他们吵架的一幕,他道,“你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将头一扬,眼睛一转,傲气盈溢的道,“真有那么一天,请你先结束我。”

玉儿……

这一生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而现在我也都帮你做到了。

蔚凌然默然退后,目光散在淡淡日光里迷离不透,对于成玉这个女人,这样的死法实在太便宜她了,然而无论怎样死,成玉终究是死了,她实在也没必要再以此对地尊说什么。

她微微叹息一声,转身要走。

地尊却突然抬头朝她笑了笑,然后轻轻道,“谢谢你。”

蔚凌然怔了怔,随即慢慢瞪大了眼睛,地尊的头无声无息垂下来。

他死了!

在成玉死后,他也自行了断随之去了,他一生里最后一句话,是感谢蔚凌然令他身败名裂,却用这样的方式成全了他,他后半生都守在成玉身侧,从未曾想过要得到她,然而当他最终以这样的方式得到她之后,他才觉得不枉此生。

所以,他感谢蔚凌然的成全。

从公主府离开,蔚凌然按照地尊最后的遗愿,将成玉与他一起合葬了。

而刚赶来的司实听闻凤轩皇后已死,张大了嘴巴,再听到要将她与地尊合葬一起,直接惊掉了下巴,“你疯了吗?她好歹也是凤轩的皇后,是要葬入皇陵的,你这么做,不等于直接甩凤轩皇族耳光,踩他们的脸面?”

“反正踩了也不止一家,不妨再踩多一家!”蔚凌然笑眯眯,答得轻描淡写。

“可那也不能让她跟地尊合葬啊,那不是成全了她?”

“你错了!”一旁的姬沅和淡淡道,“那是成全地尊,不是她,以她那种心性的女人,一定是想死后葬入皇陵,永享宗庙香火的。”

蔚凌然笑嘻嘻道,“对,她自持身份尊贵骄傲得跟只孔雀似的,一定想死后也受后人拜仰,我偏不如她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