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洛王的吼功实在太厉害了,南宫谈捂着耳朵一手拉着姬沅和就往徒戈怰那边跑去,府里的护卫被她吼声惊动,纷纷持了武器出来,她叉腰悍然往前方一指,道,“去,将领头的给我活捉回来,其余的全部揍扁踩死!”

底下轰然应是,大洛王府所有的门同时齐开,一批批护卫如浮光劲影掠风而出,迅速奔向黑衣人那边的方位,急速奔驰的马蹄声哒哒踢着地面,瞬间惊破夜的沉寂,惊醒夜半安静的小城。

一支支火把连缀燃起,像天边闪亮的珍珠照亮了大洛王府周围的范围,惊走幽暗夜色。只那么一霎的时间,训练有素的珞篱大军与王府护卫已经将附近所有通道堵死,团团围住那群黑衣人,火把光芒耀亮,映出了黑衣人们绝望的眼神,照亮了巷子里身影挨墙艰难移步的血迹男子。

晃亮闪动火光里,他看见姿态慵懒额上如镶妖艳夺目宝石的绝色少女,自无数人里拱卫而来。她身形纤美修长,眼神清澈纯透却寒意森森,一接触便立刻被冰化成川。

满身血污的男子举袖揩了揩眉睫上的沾稠,看向仿若踏月而来的仙子,双眼一眨,眼底缓缓淌下两行细细水流。

嘴角却微微弯起,喃喃道,“越纯,你没白死,我终于活着见到了大洛王……”!

蔚凌然大步踏来,目光一转看见徒戈怰悠闲挥袖,只是玉容忧愁,这一看她怔了怔,徒少爷怎么会忧愁呢?难道是这群黑狗子对他做了什么让他难以忍受的事?

这么一想,蔚大王顿时怒气冲天,敢对她的保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哼哼……等死吧!她缓缓转首,目光温和盯着凶狠却已不敢再近身与徒戈怰相搏的黑衣人。

那群人也在惊惶看她,这个蒙着面纱看起来纤瘦的女子,就是闻名珞篱的医毒双绝蔚大洛王么?听说她之前还在天邦王朝的堤城杀了原城主收服以蛮横彪悍著称的胡族,还暗中联手平定了两胡内乱,她不但有功于天邦有功于珞篱,还与各国皇子皇帝关系密切友好!

这么个纤细看来弱不禁风的女子,真是传闻中诡计多端又千变万化那人吗?

那个眼珠被徒少爷一片叶子给毁掉的黑衣人脸色阴鸷,眼神变幻不停,他来的时候,上头就再三吩咐,无论如何将求救者在到达大洛王府前击杀,千万不要惊动了蔚大王本人,据说这女子擅医擅毒背景又强硬,能不招惹最好不要招惹此人。

他们这一众精英,不惜跨越国境追杀那人,为的不过是那笔丰厚的赏金而已,谁也不会吃饱了嫌撑着去招惹强敌,可惜他们运气有点儿背,屡屡出现状况,眼前这情形可怎么善了?

他心中默默盘算着,看来只有亮出本门名号,再放低身段软语相求,谅这位娇滴滴的蔚大王也不至于蛮不讲理,随便得罪异国势力,以杀了他们为快。

至于自己这方的损失,黑衣人沉沉无声叹气,只有自认倒霉,待完成任务回去拿到赏金之后,再多加安抚下属便是了。

主意拿定,他勉强撇去一脸阴霾露出牵强笑容,欠身道,“敢问阁下可是大洛王蔚神医?”

还扯出笑脸跟我来玩笑面虎?难不成还想着活着离开这里!蔚凌然笑意温和有趣看他,神情淡淡的道,“客气,在下正是。”

“久仰神医王爷大名,今日得见,实在幸之!”黑衣人又客气欠身。

蔚凌然盯着这个居然会文绉绉跟她打口舌机锋的刺客,觉得实在很有意思,这么合作的态度!看来连刑讯逼供这事也替她省了,她微垂着眼,半晌慢吞吞道,“客气了,不知阁下深夜闯入我大洛王府,围杀我友,为的是哪般呢?”

黑衣人眉头跳了跳,心想你这个手臂也伸得太长了吧,这里离你王府外墙还隔了好几条街呢,我追杀的人就更说不上是你朋友,你这么说用心何在?用意是不是太过恶毒了点?想归想,黑衣人眉头一跳却立刻上前一步,谦恭道,“王爷请别误会,我们是为了追逐门中叛徒,误入王爷封地,失礼之处,还请王爷您海涵。”

“哦?”蔚大王目光闪闪,懒懒问道,“不知贵门是何门派?”

黑衣人腰板一挺,语气谦虚神情却十分有把握的样子眼神骄傲道,“我们门下所属,乃凤轩国墨玑门。”他直直盯着蔚凌然淡泊眼眸,道,“如果蔚王不追究今日我等冒犯之过,让我们将叛徒带走,墨玑门定对蔚王此举感激不尽,墨玑门虽不及蔚王势力雄厚身份尊荣,但在天下也算得上不小的势力,如若日后蔚王有任何需要,墨玑门上下一定赴汤蹈火报答蔚王今日之恩。”

蔚凌然侧了侧头,她身边眉宇淡雅的姬沅和立即凑近她耳朵低声道,“凤轩第一大帮派势力。”

蔚凌然“嗯”了声,抬首笑微微看向黑衣人,“墨玑门啊……幸会之极!”

黑衣人看她和颜悦色的神情,心中大定,蔚凌然眼底光芒一闪,看着他笑吟吟道,“嗯……不追究过失,带走叛徒……可以考虑考虑。”

黑衣人大喜,赶紧笑道,“蔚王若肯答应,我等墨玑门上下一定会报答蔚王恩德。”

“不客气不客气,邻邦友好嘛!”她转身看向护卫扶起那个伤重的人,眼底骤然一凉。

人她虽然不认识,但少爷望此人伤势斑斑的神情却有些沉思不忍,既然是少爷要救的那自然也是她要救的。

她温和下带着森森凉意的眼神从重伤男子身子滑过,自对方眼里看到了急切与恳求,尽管见她气势迫人,男子眼中却不见一点畏惧,蔚凌然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回转,定在黑衣人身上,淡淡道,“不过……就这样让你们将人带走,似乎不太好!”

黑衣人怔了怔,脸色微变,急忙道,“蔚王?”

“他可不是你们墨玑门叛徒。”蔚凌然摇头,目光泛冷斜睨着看他,“看他衣服袖子皆绣金织丝,身份非富即贵,他这样的人若是你们墨玑门的人,墨玑门早就富可敌国了,何必如今深夜还揽跨国追杀的活计,你们撒谎,也不先看看对方是谁?想要骗过我起码得在肚子里打好腹稿再拿出来吧?”

黑衣人脸色再变,渐渐变出一层灰来,犹豫半晌道,“蔚王怎样才肯放过我们?怎样才愿意将他交给我们带走?”

“哦,其实简单得很那!”蔚凌然摆摆手,很好说话的样子笑咪咪看着他,道,“怎么说我也是这座小城之主,在我的封地上范围内,这一带的百姓治安自然属我份内之事,你们追杀追到这里来,如果你连一个合理的理由都给不出,我就放了你们,日后我还怎么治理封地?”

黑衣人咬着牙低头沉思,蔚凌然负手望天,在想今晚的月亮弯得真美啊,南宫谈姬沅和徒戈怰三人齐齐沉默,徒少爷不爱说话,不到必要绝不开口,南宫谈自持清高再加上这不是他的地头,他自然没有出头的必要,至于笑得跟狐狸似的姬沅和,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不过坚持一条原则,能让蔚凌然出头绝对让她风光够再说,若她处理不了他们自然会帮着善后。

现在么……嘿嘿,看戏吧!

黑衣人在心中盘算,知道今日若没留下一点好处就想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事实上换成哪国的王公藩王都会这样处置,蔚王已经算是客气的了,看起来也不是传闻中骄扬跋扈蛮不讲理的人,既然这样,现在就卖个好给她,指不定日后上头还得拢络这个女子,怎么说人家也是名满珞篱的神医,谁能保证以后一定无求于她呢。

于是这位对蔚大王了解得一知半解,做政客又半吊子水平的家伙抬起眼来,凑近蔚凌然,压低声音道,“还请蔚王一定保密,这是八殿下拜托我门下要的人,殿下要求不必见活人最好见尸。”

凤轩八殿下,现在凤轩皇后嫡出的儿子,很得凤轩皇帝宠爱。

蔚凌然心中霎时想起楚千浔曾经给她提过的各国皇室动向中,提到过这么一个人物。

她朝黑衣人十分友好地笑道,“这样啊!可是……为什么非要杀他呢!”

黑衣人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实在不知怎么回答这个大洛王幼稚的问题,只得小心措辞道,“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听说好像是……他拿走了什么贵重的东西,殿下想要拿回去!”

蔚凌然笑了笑,“嗯”了声,懒懒打着哈欠,摆了摆手,睡意颇浓的道,“哎呀……这就浪费了一晚上的好睡眠,行了,就这样吧!”

她半眯着眼睛,懒懒拖着脚步要走,临走朝黑衣人眨了眨眼睛,给了他一个灿烂到月亮都见羞的笑容。

黑衣人怔了怔,也不敢失礼于这位众男保护的蔚大王,赶紧咧开嘴也还了个令人发呕的笑容。

蔚凌然客气灿烂的笑着,拖着步子踢踢踏踏转身,走了。

黑衣人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愣在那看着她背影发呆,却突然听闻她悦耳而充满杀气腾腾的声音说道,“杀!”

声音尾音迤逦在空气中不散,然后杀气如锋,黑衣人只觉浑身一凉,眼前身后突然绽放开大片大片血花,那些鲜血从各处喷涌出来,自空中形成一道血红光幕,在冷月下映着森寒的光。

血色光幕里他看见那蒙着面纱姿态慵懒的女子转身,施施然而去,一直没有回头。

他慢慢的垂下头来,然后看见自己胸前已经多了一个黝黑血洞,目光穿过那个血洞,他还能诡异地看见他们墨玑门其他兄弟在残月里一个个倒地,血溅尘埃。

然后他僵硬的身体突然绵软下来,慢慢倒了下去。

他一生里最后一个顿悟的念头是:那个人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过要放他们离开。

蔚凌然似乎失聪了根本没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她很直接的走到了那重伤男子身边,看了看他,便吩咐护卫将他送进府里。

然后她回身,朝一直沉默岿然不动的徒少爷走了过去,微笑着道,“少爷,我们也回去吧!”也不管一旁有人脸色难看,很自然拉着少爷回家补眠去。

睡饱了,那名重伤男子暂时也可以开口说话了,蔚凌然这才知道,这人原是凤轩国一位郡王,难怪衣着讲究,气质不凡,至于凤轩八皇子为什么会雇墨玑门的人追杀他,这事涉及皇家隐秘,蔚凌然也就没有为难他,最主要是她这人对这种皇家秘事的东东太反感了,自然懒得去挖根究底。

反正人她是救下了,伤虽重,不过有她蔚神医的大名在,自然不能救下了又由着他死。

徒戈怰的态度很奇怪,盯着蔚然看了几次,脸上居然有了欲言又止的表情,蔚凌然也不着急,她倒要看看她家的少爷能将这话藏到几时。

徒少爷还未对蔚大王坦白为何出手救人的事,楚千浔突然派人送了信来,说是凤轩国主打算另立新皇,邀请珞篱等国派人观礼云云……。

楚千浔的意思是想派蔚凌然代表他珞篱前去,毕竟他新帝登基,朝局经济军事样样都需要重新部署,他抽不开身。

楚皇帝其实是怕蔚大王在她自己封地待着闷了,想换个地让她免费旅游去。

蔚凌然奇怪凤轩国主既然没死,立什么新皇,那个整天笑得神经质的权二代立刻为她解惑,说是也有国家老皇提前退位自甘做太上皇的,凤轩国有这种传统已久,不见得稀奇,又神秘兮兮地笑道,更稀奇的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