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终于释怀
两人饭刚吃到一半，陆惜尚的电话就响起来了。苏杭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来电，即便没有名字，但那个熟悉的尾号，她也猜得出是谁。
况且这种情况，单就这一周而言，已经发生三次了。
先用孩子作为鱼饵，再一点点将这个男人拿下。
夏苒的心思，昭然若知。可她却一点法子都没有，这个男人的想法，她已经完全看不透了。
苏杭眸子里淬着黯淡的光，低着头继续吃饭。陆惜尚明天就要去台湾出差了，她好不容易心软答应跟他出来吃饭，不想因为别的事坏了心情。
可是，显然，心情已经被破坏了。
大概是她的心里的想法都表现在了脸上，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把电话挂了。
几秒钟后，一条短信进来了。
四目相对，苏杭见陆惜尚没有看短信的趋势，索性拿起手机，把短信点开。
“阿尚，念尧发烧了，我等下还有个会议要开，你能帮我送他去医院吗？”
“阿尚？”苏杭唇角勾出淡漠的笑容，分开了这么久，还叫的这么亲热，“念尧，你儿子的名字？”
或许是她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她看到陆惜尚眉头微不可觉地皱了皱，似在告诫又似在自言自语，“杭杭，别这么说话。”
苏杭将手机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唇角的笑容一点点收回，“你儿子生病了，夏苒让你带去医院看看。”
陆惜尚并未接话，而是舀了一碗汤端给她，声音略带一些冷清，“先吃饭吧。”
在她眼前表现得什么都没有，一转身指不定又去打电话了，他越这样，苏杭心中越烦躁，索性放下筷子去拿包，“你自己一个人吃吧。”
她还未站起身来，就被陆惜尚按住了手，沉沉湛湛的目光看着她，声音恍若蒙着一层雾，将复杂的情绪藏在眼里，“杭杭，如果你还是很介意……”
苏杭定定地看着陆惜尚，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谁知道他只是淡淡说道，“那就跟我一起去。”
到了夏苒家门口，苏杭还是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头脑一热，答应了陆惜尚。说实话，刚才那个情景，陆惜尚的神情，她还以为他会说出类似分手的话，而她当时的心情，有她不想承认的忐忑在里头。
当陆惜尚说是跟他一起送孩子去医院时，她心底竟然有一丝轻松。
是的，她承认她没有志气，很怂，以为自己会果断，决绝的结束夏苒、她以及陆惜尚之间的复杂关系。
这种念头也不止一次冒出来，可是每次看到他，想起过往，一颗心如何也狠不下来。然后每天只能在各种生闷气中度过。
想起曾经误会陆惜尚跟齐琦，她当时脑海中第一反应也是要分手，后来他出了车祸，她守在病**的那几天，就下定决心，将来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他们还相爱，她就不会再说出分手这种话。
因为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她怕一句话说出来，就难有挽回的机会。
可是世事难料，当时又怎么想得到现在发生的这些事呢。
陆惜尚按了门铃，很快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是夏苒开的门，苏杭趁机上下打量她一轮，一如既往的肤白貌美，黑色的职业套裙，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只是在看到她跟陆惜尚两人的身影，微微一愣，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情绪，面露微笑道，“你们进来坐吧，我抱念尧出来。”
陆惜尚眼眸微阖，声音平静而低沉，“不用了，你把孩子抱出来，我们带他去医院。”
夏苒笑容一僵，往身后喊了一声，“玲姐，把念尧抱出来。”
苏杭终于见到了这段时间来把三个大人，两个家庭鸡犬不宁的小孩。
饶是她对夏苒已经有了偏见，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实在是好看的过分。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居然一点都不认生，看得她的心差点就要化了。
陆惜尚默不作声，将孩子抱在怀中，带着苏杭转身就进了电梯。苏杭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夏苒，只见她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那张美艳的脸上，眉目之间氤氲着一层淡淡的哀伤。
进了电梯，刚才还十分乖巧的孩子，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在陆惜尚的怀中不安地摆动着小小的身体。
而陆惜尚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眉宇间还带着一点不耐烦。
于是孩子的哭声更加响亮了。
苏杭都看不下去了，“你……这个抱孩子的姿势不太对吧？”他的姿势，像是托着什么东西，两只手直挺挺地从孩子身子下面穿过，也难怪孩子不舒服。
夏苒是怎么想的，明明家里就有保姆，居然还把孩子交给一个不会带孩子的男人。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出了电梯，孩子哭得更带劲，而陆惜尚目光微凉，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感冒了，本身就不舒服，你再这样抱他，等到医院嗓子都哭哑了。”苏杭没好气地说道，从陆惜尚的怀中抱过孩子，调整了姿势，又哄了一会儿，孩子的哭声终于止住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
“学着点，孩子是这样抱的。”苏杭瞥了陆惜尚一样，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自豪。
陆惜尚看着苏杭，眼里有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刚才两人是打车过来的，因为他要抱孩子，就没办法开车，如果要开车，孩子只能让苏杭来抱，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而现在，苏杭居然毫不介意地抱着这个孩子。
她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善良。
一岁大的孩子，已经不轻了，苏杭没抱多久，手臂的酸痛感传来，陆惜尚想接过去，但孩子大约是适应了苏杭的怀抱，一换到陆惜尚手里就哭个不停。苏杭没有办法，只能一路抱着。
两人到了医院，挂的儿科，专家诊。
儿科永远都是人满为患，两人前面还有不少人，陆惜尚站在苏杭身后，为她和孩子圈出一小块安全的区域，别人的触碰和拥挤都被他用一双手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外面。
走廊上孩子们的哭声此起彼伏，这种环境下，已经哭够了的小念尧，睁着萌萌的大眼睛四处观望，安安静静的模样，倒像一股清流。
旁边一对稍微年长的夫妇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眼里露出羡慕的目光，“你们家小孩多大了？好乖巧啊！”
苏杭一时哑然，她看了陆惜尚一眼，他的眼光移向了别处，带着点疏离，显然不想回答。
苏杭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多大，但估摸着说道：“一岁多了。”
“你们夫妻真是男才女貌，怪不得孩子都长得这么好看。”
“呃……谢谢……”苏杭笑得无所适从，看了陆惜尚一眼，期待他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的气氛，而他只是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
不知道排了多久，终于排到了他们，苏杭的手都快断了。
医生拿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有点发烧了，是什么情况。”
“好像是感冒了。”苏杭答道。
医生拿出一根体温计，放到孩子的腋下，“感冒几天了？”
苏杭和陆惜尚对望一眼，面面相觑。
医生没听到回答，神情不悦，又问了一次。
“不，不知道。”苏杭讷讷地说了一句。
医生坐诊一整天，本来就疲惫不堪，见到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们这些年轻的父母，是还没从谈恋爱中缓过神来吧？孩子都这么大了，醒醒吧！连什么时候感冒的都不知道，是怎么做父母的？！”
陆惜尚一言不发，没有解释，也没有发怒。苏杭只得低着头道歉，“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
“以前的病例带来了吗？”医生神色极不耐烦。
苏杭已经不打算向陆惜尚求救了，她算是明白了，他来这里就是当甩手掌柜的。
抱着必然被骂的心情，苏杭小声地答道：“好像没有。”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是好像没有？”医生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生气来表达了。
“没有，我们出来得太匆忙了。”苏杭低着头不敢再看医生，怀中的孩子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情，露出萌萌的笑容，像是在安慰她。
医生看了一下体温计，确实有些发烧，“拿着这个单子，去交钱取药。”
出了医生办公室，苏杭将写满医生天书一般字的单子递给陆惜尚，没好气地说道：“这是你儿子还是我儿子？看我被医生骂成那样也一句话不说。”
“我去拿药。”陆惜尚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苏杭这才发现，陆惜尚从头到尾，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孩子一眼，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他心里很排斥这个孩子。
可是既然都已经认了这个孩子，为什么又不试着去亲近？
难道是因为夏苒的缘故么——
因为医院的床位紧张，所以护士只能给他们安排在一张椅子上输液，输液袋被挂在一根金属杆上，苏杭抱着孩子，陆惜尚拿着金属杆，两人并排坐着，谁也没再多说话。
孩子估计是闹够了，缓缓地闭上双眼进入睡梦中。
苏杭看着陆惜尚的侧脸，缓缓地说：“别看孩子还小，可是却很敏感，你这样对他，怪不得他一到你怀里就哭个不停。”
陆惜尚静默片刻，眸色一敛，“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像一个父亲对孩子那样？”
“……”
苏杭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事实上现在这种情况，不是早些时候她一直期许的吗？
希望陆惜尚不要对这个孩子用太多感情，免得将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无法将这份父爱权衡。
陆惜尚目光霎时变得深邃起来，“我原本以为，这辈子只会跟你有自己的孩子，可以是一个，可以是两三个，我都会用同样的爱对待他们，当然，如果有女孩，我会更加宠爱一些。可是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没想到夏苒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从伦理上来说，我确实跟他有血缘关系，可是从情感上来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苏杭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凝重和茫然都有。陆惜尚矛盾，她比他更矛盾。
看着怀中什么都不知道，睡得很香的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杭杭，就像那时说的，我没法顾及到太多事，只有一样，是我至始至终都放在第一位考虑的，那就是不能让你离开我。”
陆惜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如水，这句话他说过好几次，可唯独这一次，苏杭听在心里，感触良多。
她也总算明白那天陆母在电话里说的，“承认这个孩子的身份，也有我们长辈的意愿在里头，小尚一方面要尊敬长辈，另一方面也要顾及你，所以这段时间，他的压力很大。”
过了许久，苏杭缓缓说道：“你刚才说，如果是女孩，你会更加宠爱一些？”
“嗯？”陆惜尚抬起深邃的眼眸看着她。
苏杭话语里像是带着某种决定，“那以后我们就要女孩，这样爸爸疼妹妹一些，哥哥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陆惜尚怔住了，脸上的情绪顿时变得变幻莫测，他不知道苏杭说这句话需要多少勇气，他只知道这句话代表什么，他的心里像一股暖流趟过，慢慢沸腾起来，顿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禁想起某次跟夏苒的对话。
“你跟苏杭才认识两三年，而我们认识了二十多年，在你心里，她真的能代替我吗？”
“在我心里，她是独一无二的，她没有代替任何人，而任何人也都无法代替他。”
身边的这个女人，跟当初那个在地铁站借钱给他坐地铁的女孩一样，善良，美好，让他怦然心动。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有家长的说话声，有孩子的哭声，他嗓音低沉，许下了一辈子的诺言，“杭杭，我绝不负你。”
苏杭的脸突然就红了，这是什么环境，他告什么白呢？
做了这个决定，苏杭心里比她想象中还要轻松。
认了这个孩子，不等同于陆惜尚跟夏苒会旧情复燃，她已经渐渐分清楚这是两码事。
如果一直纠结过去，肯定会让两人走向末路，那并不是她想要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