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被打成这样了,还想佯死来诈我?”

阎之海站在那儿,并没有上前来,查看刺客的状况,而是阴测测地笑道。

果不其然,倒在湖边的刺客忽然站起身来,右手中把持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指着阎之海,咬牙切齿地喝道:“阎伟老贼,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千刀万剐,方泄我心头之恨!”

这声音沉郁,果然是男人之身。

阎之海脸色铁青,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是谁指使你来谋害阎某的?乖乖说出来的话,或许能饶你一命!”

刺客却不回答,转身对着一汪湖水,悲恸地叫道:“婉儿,天哥没用,不能帮你报仇雪恨,我这就来陪你了!”

说着,飞身往湖里一跳,人在空中,手上匕首直抹咽喉,血花当即飞溅而出。

噗通一响,落入水中,血花与水花一色。汩汩汩地,这人便沉了下去。

随即大片的殷红翻腾而起,竟成燎原之势,不断蔓延开来,几乎将半边湖面都给濡染得红通通的。看上去,分外妖异。

功名湖,成为了血湖!

湖岸上观望的一众生员见着,一个个惊骇不已,纷纷后退开来,怕那血水会冲刷上来,扑打到身上。

一个人的血,哪怕流尽,也难以染红这么大块面积的湖水。

此事超乎了众人的想象,让人觉得震撼不已。

陈唐站在湖边,双脚纹丝不动,死死地盯着这片血湖,脑海里似乎抓到了什么,可一闪而过,又断了思绪。

这时候,闻讯赶来的大队衙役和兵丁开拔进学院,在四周形成戒备,并让所有围观的生员们离开,返回学舍的,回家的,统统驱散。至于仕女班的女学生们,自也有人去安抚,送医。

效率很高,不过半刻钟,现场除了官差和兵士之外,闲杂人等,基本都被清空了。

“阎院长,你没事吧。”

一名将领打扮的人物来到那边,赶紧问候道。

阎之海冷声回答:“被刺了一刀,刀刃被抹了毒,不过已经被我压住了。”

将领忙道:“快护送阎院长下去疗伤。”

当即有两名官兵一左一右,扶着阎之海走了。

阎家乃潘州望族,势力不小,又有一个阎之峰高居要位,担任潘州同知,正五品的官员,负责当地盐粮、捕盗、江防等要务,端是位高权重。

阎之海是阎之峰的哥哥,本身也是有名望有地位的人物,上课期间遇刺,影响极其恶劣,闻讯而至的衙役和兵丁不敢怠慢,当即开始调查,又取了船只来,往刺客跳湖的位置进行打捞。

此时,染红的湖水渐渐变得正常起来,慢慢恢复了原样。但见岸边柳荫成行,有风吹来,湖面翻卷波澜,自有一番景致模样,仿佛从未发生过血腥之事。

所有冤屈,所有凄厉,尽付一掬清水。

“没有找到!”

“这里也没有……”

负责打捞的人员大声嚷道,心中都是觉得惊奇。要知道功名湖虽然是活水,但水流并不快,也不算深,按道理,对方跳湖才短短一段时间,应该很好寻到尸身才对。

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都看到那刺客自抹了喉咙,鲜血又把大片的湖水给染红了,打捞的人甚至会怀疑对方是假死,借水遁走了。

突然风大了起来,呼呼吹着,还掀起了些浪。站在船头上的人一个不备,有两个直接被掀到了湖里,幸好他们会水,连忙游回船边,叫船上的人搭手拉上去。

“哎呀,好像有东西抓住了我的脚……”

突然一个,惊慌地叫起来。奋力挣扎,船上的人急忙伸手把他拉到了船上,问道:“辛老五,真有东西抓你脚?”

辛老五脸色有些苍白:“我是感觉到了。”

一人指着他脚腕处的数根水草,笑骂道:“蠢货,是你勾到了水草。”

辛老五见到,脸色通红,众人皆笑。

大风刮起,随后噼里啪啦的,一阵黄豆般大小的雨点便砸了下来。

天地一片白茫茫。

风大雨大,湖水暴涨,无法打捞尸体了,众人赶紧撑船靠岸,避雨而去。

四周戒备的衙役官兵们同样如此,跑散开来,或躲到凉亭中,或藏在柳树下,先避过这一阵雨再说。

被衙役驱散,却说陈唐出了学院,漫步回家。

一路上,他都在琢磨着刺杀之事。

很显然,那刺客与前年受辱而死的少女婉儿有着某些关系,可能是亲人,也可能是爱人。此子忍辱负重,或者去学武了,或者去做什么准备了,一直忍耐到今天,才混进仕女班上,进行刺杀。

只可惜功亏一篑,没有击杀成功,走投无路之下,直接投湖殉情。

此事过程,曲折离奇,若被完全挖掘出来,细节还原,一定能被写成一部让人拍案惊奇、可歌可泣的故事。

不过陈唐只猜测了个大概,具体细节,无从知晓,也无必要。

毕竟他只是个秀才,并非负责缉捕办案的捕快捕头。

又想到那一湖殷红的血水,真是叫人看得心慌莫名。都说有冤情的话,会天降异象,是以有六月飞霜之事——

难道婉儿天哥两人含屈投湖,无比怨愤,所以就出现了满湖染红的灵异现象?

反正在这个不太正常的世界,现在陈唐觉得,任何事情都有发生的可能。

在血水蔓延的时候,站在湖边的他还施展了天人之气,希望能感应到什么。

但这气才练出那么一点儿,只能随拳脚功夫发挥,拳风打出,覆盖一尺多点的距离范围,再远的话,就力有不逮了。

因此要近身来,才有感觉;相隔得远,就没办法了。

抬头观望天色,见大雨将至,便走快两步,刚入家门,雨点就砸落了下来。

苏菱差不多做好饭了,见他回来,忙说起王甫曾来拜访的事。

那时候家里只得苏菱一人,王甫叔侄不便逗留,交代些话后,便离开了。

“参加乡里文会?”

陈唐听罢,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苏菱不明白这文会是干什么的,大概是要请不矜哥去写文章,吟诗作词吧,便道:“不矜哥,我炒好最后一个菜,便能吃饭了。”

“好。”

陈唐便去洗手,等待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