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偌大的办公室,被人挤得水泄不通。许知敏站在门边的角落里,从人缝中眺望一层层的人头。室内大约有七八十人,医师人数是护士的两倍。除了本院的医师,大部分是外院的进修医生和实习医师。

心血管内科正主任一名,姓刘。副主任两名,分别是王教授和辛教授。心胸外科主任正副职各一名,姓张和姓许。许知敏在心底细细地记住这五名科室领导的名字和相貌,这可是切切不能唤错的人。刘主任稍胖,王教授和蔼近人,辛教授道骨仙风。张主任较为严肃,许主任飒爽英姿。许主任三十几岁,其余几位主任年纪都上了四十。

夜班护士、实习医师、值班一线医师依次作交班报告,可知昨夜病区大体平静。接下来,刘主任传达医院领导会议的内容。这些东西不关乎学术,又是文绉绉的枯燥无趣,有人偷偷掩着嘴打起了呵欠。刘主任念完,一看屋内多了一片瞌睡虫,认为该调动起大家的情绪,问护长:“你今天带了位新的同事?”

江护长点头:“定在我们科的护师,许知敏。”

刘主任说:“姓许啊,岂不是与我们许主任是同宗?”

王教授乐呵呵地插话:“不仅同宗,还是同校。”

刘主任惊奇:“你认识这小姑娘?”

王教授道:“我知道她当年考进M大护理学院,分数比临床医学系路线分数线多出了四十几分。拿了大学三年的一等综合奖学金,在校学生会任了两年多的主席秘书。”

许知敏听着惊愣,这王教授怎么把她的事全抖了出来,且当着全科室员工的面。眼看所有人惊奇地瞅过来,许知敏不喜欢这种站在聚光灯下的感觉。

可是,几个主任皆对她感兴趣了。刘主任招招手:“那个许知敏呢?”

许知敏暗道:墨深他们究竟向王教授说了她些啥。却也无奈,干脆从角落里大大方方走出来。

“你就是许知敏?知敏是哪两个字?”

“是的。主任。”许知敏如平常微笑待人,“知是知识的知,敏是敏学的敏。”

“勤奋好学,以知识为重。”张主任闻而有感,“你的父母对你期待很高啊。”

许知敏不敢随意应答,以免落人以新人招摇的口实,仅低低地“嗯”。

几位主任因她的低姿态不由又多瞅了她几眼。见这垂眉的姑娘气质娴静,远胜于美丽的姿色,对她的印象分多打上了几个勾勾。刘主任继之笑侃道:“好,好,我们科室又来了个漂亮的姑娘。不过,科里的男士要注意了啊。医院有规定,不准同科室的人公开谈恋爱。”

于是,屋子里的人全笑了起来。许知敏陪着笑,眼睛不经意对着了袁和东,袁和东对她微微地笑。她报以笑容,眼角扫到墨深抱着双臂一双黑亮的瞳子正默默地观察自己,心中略感尴尬,祈祷这场有关她的话题尽快结束。岂知不苟言笑的张主任也来凑两句:“刘主任,你看那些年轻的男士女士们笑得多欢。你该对他们这么说,一个,两个,都给我偷偷地谈恋爱去。”

这可好,全屋的人笑成了一团。许知敏听出杨森笑得最大声。

交接班结束后,同事们议论:在科室的会议上两位正主任一起与大伙开玩笑,史上的首创首例。

许知敏琢磨这其中的意味:俨然这里一直不太平。

正式进了科室,本想着以前熟识的人一块工作,是不会寂寞了。然而,这么多天来,她没能与墨深他们单独说上半句话。

毕竟,科室里不只是他们几个医生。许知敏是王晓静的跟班,有什么事她向王晓静报告,不需与医生对话。阴差阳错,她与墨深他们擦身而过的次数较多。好几次,她明显见着袁和东故意停下脚步想跟她说话。结果,未来得及说上话,不是他被喊走,就是她被唤走。下班后她忙于应付毕业考试,袁和东他们体谅她,没来打扰她复习功课。

常联系的反而是墨涵。墨涵经常约她出来用餐。她拒绝了。墨涵得知她是与她的老师吃饭,就没坚持。

因而,在科室她大部分时间只与王晓静在一起。这对师徒形影不离。不觉中,许知敏跟了王晓静近半个月了,皆是白班。病房工作内容与她在M大一附属的实习大同小异。王晓静表面称是她的带教老师,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将她当成徒弟去辅导。

对于王晓静的这份戒心,许知敏深表理解。秉着向来的处事原则,她是不会故意说些奉承话去拍上司的屁股。何况,她也不认为王晓静会吃这一套。怎么办呢?不能多说话就多做事。

看着许知敏脚踏实地遵照自己的指示干活,王晓静虽摸不清这新人的品性和底细,却是不得承认许知敏的安分守己正中了自己的下怀。

许知敏察觉出王晓静渐渐对自己有所喜爱。许知敏对此不心急,她有的是忍耐心。王晓静教她什么,纵使是最普通的技术,许知敏一样虚心请教、认真复习。久而久之,王晓静自然会考虑与学生如何相处的下一步问题。

不多久,毕业考顺利通过,省医护理部帮许知敏等人拿到了职业护士注册证,这意味她们这班学生正式成为了可独当一面的临床护士。

学院定在周五晚为她们举行戴帽仪式。恰好撞上了护长排她和王晓静上夜班。

王晓静的大名全省医护理人员皆知,非特殊情况王晓静是绝不肯上夜班的。护长征求了王晓静的意见,几经商酌安排了这么一个夜班。许知敏想了想,自己是绝不能向护长请假了,或是要求调班。

学院走形式的戴帽仪式她可以不去,却是担当不起在这博得王晓静信赖的紧要关头,得罪她的后果。

宁静的夏夜,许知敏静悄悄地在蚊帐里翻书,边思量自己与王晓静的事。

大致猜得出,决意让她跟王晓静的人,绝不是护理部或是江护长。而有能力指使护理部和江护长,唯有科室主任。帮主任出谋划策的人呢?思及那时候墨深希望她阻止袁和东,曾隐晦地提及科室里的矛盾。该不会他们把算盘打到了护理组,想从护理这块地盘入手。

许知敏拿着书的手垂落了下来。与王晓静才相处半个月,她已是摸清了王晓静的脾性。王晓静无疑是个聪明人,对这趟浑水选择了置身事外。表现出来,就是对任何一位医生教授,皆是一视同仁的淡漠。王晓静只保准干好自己的活,你们医生之间的事,别拖我们护理组下水。

但是,当真能置身事外吗?许知敏不以为然。在大学里早已领教了奖学金的教训,想要风轻云淡,除非坐到最高的位置。

不敢深思墨深他们这步棋的最终目的。她叹然一声,拾掇起书本,刷牙洗脸睡觉。

周五晚,许知敏六点准时来到护士站接班。

上半夜护理组的值班人员,除了CCU的两个专护,就许知敏、王晓静和和另一名叫做玲玲的护师。

与白班交接完,玲玲可怜兮兮地对王晓静说:“你猜猜,今晚哪位医生值班?”

王晓静随意答:“郭医生?张医生?”

玲玲摇摇头:“我告诉你吧。我们遇到了最糟糕的组合。心外是墨医生,心内是石头阿袁。”

一向不在乎的王晓静也不禁惊呼:“这么倒霉?”

许知敏好奇:墨深与袁和东两人同时值班,就怎么了?

玲玲瞅到许知敏不解的样子,笑道:“我们这新来的同事,还不知道我们科这群年轻医师的脾性。”紧接,玲玲向她一一解析起科里的几名住院医生。

大凡青年才俊,十有八九都挂着花花公子的名号。科里前年刚来的这五名住院医生,“花花”的手法各有千秋。郭烨南是那类外表看起来已经十足十的花心大少。张亦悦则是明目张胆的花心。杨森是私底下的花心。

以上三名,有着大家众所周知的花心。但是,花心是人家的私事,他们爱花心就花心呗。对于同事而言,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工作上是不是名好搭档。

郭烨南与杨森喜欢和女同事说笑,对待女实习医生和护士同胞的工作安排向来宅心仁厚,一句话:凡事好商量。

张齐悦就不同了,与女同胞少不了嬉闹,却是很喜欢霸道地分配人家干活。而且他是对自己喜欢的人,会宽厚点;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则苛刻。这种变相的不公平,使得科室里少不了一群“蜜蜂”围着张亦悦转。

那墨深和石头阿袁呢?

玲玲说到墨深,脖子缩了缩。显然,墨深很“恐怖”。墨深的手段是,口上与你嘻嘻哈哈说玩笑话。他那支派克世纪纯黑白夹精装墨水笔写完医嘱,手优雅地将笔套盖上笔尖,放回工衣上袋。接着别指望他再拿起笔。这意思很明显:凡事没商量。

王晓静深有同感,警示许知敏:“谁都好说话,只有墨医生,你千万别去顶他的嘴。”

许知敏皱眉:“发生过什么事吗?”

原来前段日子,有一名高傲的女研究生到这个科室临床实践。大概想着自己是女同胞,这姓墨的住院医生学历没有自己高呢。墨深呢,对于主任分配给自己的一帮临床实习进修生,无论是专科、本科、研究生、博士生,一律同等对待。

那一夜,墨深向这位女研究生下达了书写新病人入院首次病程记录的指示。女研究生没执行,借口当晚做啥米论文研究忙不过来。墨深对她笑笑说,没关系。

可是第二天,这女研究生就被上头强令转科了。

这段旧事重新提起,玲玲与王晓静仍心底寒嗖嗖的。许知敏无语:她太了解他了,不这么做,就不是墨深了。

话题兜回到石头阿袁。玲玲忍不住地笑:“一个可以将你活活气死的好好先生。”

许知敏咧嘴:“为什么?”

玲玲边笑边说。

有一次阿袁写了一个临时医嘱,每十分钟测量一次血压,共十次,要求不看仪器要手测。

护士向他解释,忙不过来,寄望他的实习医生帮忙。然而,实习医生正忙着补写白天教授嘱咐的病历。

石头阿袁见姑娘们和下属确实是忙得团团转,自己拿了血压计和听诊器,把十次血压全量了,并工工整整填进护理观察记录单。

护士看他这么做想笑:早知这样,你就不用下医嘱了嘛。你自己量了,自己知道不就行了。

石头阿袁正经地肃起脸:那不一样。下医嘱是一回事,是谁去量则无所谓。

总之,阿袁下达的指示,同样别指意他会更改。但是,他会体谅下属和同事,能帮的尽量帮。

墨深和阿袁的追随者不少。偏偏大家皆是瞧不出这两人究竟算不算花心。说墨深不花心吧,经常见着他周旋于各种各样的女人。嫌弃阿袁冷若冰山嘛,他做起事对女性其实是很爱护的,很容易让人产生暧昧感。

有人由此定论:这两人八成是名草有主了。

许知敏的心乍然一跳:“根据呢?”

玲玲说:“很多人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面和心不和。你想想,一个心外,一个心内,不是同一个科室怎么有矛盾?有人不免推测,会不会是因为同一个女人。”

王晓静淡道:“就你们爱八卦这些桃色新闻。”

玲玲却是抓住了许知敏:“你和林玉琴是同班同学吧。林玉琴平常唤他们几个为师兄,你怎么不唤师兄呢?”

许知敏心知,科室里的同事对于她破例进省医免不了猜疑。趁此机会,她表明:“我和他们不熟悉,除了杨医生。可是,我在学校尊称他为杨主席。到了科室,不能叫‘杨主席’吧。”

玲玲笑眯眯,不信呢。许知敏莞尔:这种事越描越黑。话说到这份上,已足够了。

耳听心外医生办公室和心内医生办公室分别传来笑谈声。两科共同的护理组,因着今夜心里边不和睦的两名值班医生,夹在了中间窘迫的处境。

夜十一点,病人的日常治疗基本结束,余下几名病情较重的病患维持着补液。医生们见病区安静,打算进休息室就寝。跟班的医生们先走一步。

墨深如以往,去看了看几名需要留心的病号。走到护士站,要了他们的病历写下临时备用医嘱。以防护士时不时请示他,打扰他的睡眠。

玲玲见他今夜写医嘱特别地慢,唤了许知敏在这里等他。她与王晓静定点去巡视病房。

许知敏走到台子一边,静默地扫看电脑屏幕。

墨深已是写完了医嘱,静静地凝望她伸手可及的背影,唇边弯起了一道欣悦的弧度。她终于是到他的身边了……

许知敏感觉他灼热的目光投注过来,深呼吸,沉心静气地问:“墨医生,还有其它指示吗?”

他那支写完医嘱就该收起的派克墨水笔平放在临时医嘱单上,他对她含头:“过医嘱,签名吧。”

她疑窦顿生,走近仔细读了医嘱,注明了是,不需立即执行。她的手伸进口袋欲取自己的笔。他的指节敲敲桌板:“用这支笔签字。”

抬眼,不知他何意,她执意地拿起自己的笔。在她下笔之前,他极快地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握着的棕红色英雄钢笔抽出,放进自己的工衣口袋:“墨涵说,要给你礼物。礼物我送,你是不会收的。今夜是你的戴帽式,这支笔以后就归属你了。至于你这支,因为我没有笔,作为交换。”

这番理由,言简意赅。她簇了簇眉正欲驳话。心内医生办公室的门“咿呀”,袁和东走了出来。

看见许知敏与墨深面对面杵在那,袁和东心里自然是不快,问:“护士站就剩你一个?”

“她们去查房了。”许知敏答。碍着袁和东,不可能与墨深争论笔的事。只得拿起派克笔先签下字,暂时帮他收起笔。

墨深看看她郁闷的侧脸,又见着袁和东走过来,噙起抹笑:“袁医生还不去休息?”

“你呢?”袁和东冷冷地反问。

“我是要走了。”墨深一样地和气,“不如,一起走吧。”

袁和东的眼光追随她的倩影:今晚是跟她说上话的机会。

“不了。我还有点事。”

收到袁和东的拒绝很正常。墨深瞟见王晓静她们走了回来,整整衣襟:“那我先走了。”

墨深前一步走,王晓静和玲玲就进了护士站。袁和东又没能与许知敏说话,徘徊在护士站干着急。

玲玲瞅出了苗头,取笑他:“袁医生,是想和我们的新同事联络感情吗?”

袁和东没料到她问得直接,呆想了会儿:“不——嗯,她是叫做知敏——”

玲玲对王晓静说:“你瞧瞧我们袁医生,叫我们从来是林护师、王护师。称呼我们的新同事,马上直呼人家的名字了。”

这话说得袁和东立刻干巴巴地解释:“因为她是我们学校的师妹。”

“怎没听你这样唤过你的林玉琴师妹呢?”玲玲揪住疑点逼问。

许知敏见情形对自己和袁和东极其不利,正好护士站的电话响起,高声插话:“有电话。”

兴头上的玲玲稍有不满地扫了眼她,握起身边的话筒:“喂,心内心外。——急诊?”

其余三人听到“急诊”二字,全部皱眉头。这会儿收急诊病号,要命啊。

玲玲记录完急诊报来的情况,挂掉电话,对许知敏说:“有新人来果然运气是很背的。下面急诊忙翻天,硬是要把心肌梗塞病人送到上面来溶栓。”

心肌梗塞,发病急骤,病情凶险。若是不能在时间窗内取得积极治疗,病人性命危在旦夕。

“病人的情况允许送上来再溶栓吗?”王晓静老道地详问。

“下面的医生说,病人生命体征平稳。家属也签了名,无论如何是要送上来了。”

病区里的普通病床已是全满了,CCU病床腾不出来。王晓静和许知敏只得在小检查室,准备普通加号病床。刚铺好床单,病人就从急诊上来了。袁和东简略地检视了病人,病人生命体征正常,主诉胸痛不明显。袁和东翻翻急诊的病历和检验单,看到心电图V2-V5导联S-T段压低,T波倒置,属于较大面积心肌梗塞,CK以及CK-MB值明显升高。当即一寒,病情比急诊医生在电话里口述的严重多了。

王晓静和玲玲在治疗室紧张地配药。许知敏将六参数监护仪送到病床边,给病人接上监护电线,裹好血压袖带。看了看病人:三十几岁的男人,胖胖的脸,眼皮勉强地闭紧。浏览到病人搁在床沿的手慢慢地抓起了床单,许知敏警铃大作:不好!可能要发作了!转过脸大声命令陪护阿姨:“快去喊袁医生过来!”

袁和东接到陪护的呼救,扔下病历跑到病房。一脚踏进门,就见着病人身子骤然一绷,四肢因为剧烈胸痛而抽搐。监护仪器的警鸣立即哗然地响。看见监护屏幕上心电图曲线快速起伏,袁和东当机立断先给了病人胸前区一击。紧接他对捧着药盘进来的玲玲喊:“先推吗啡10mg。再推胺碘酮300mg。”

玲玲打开就近的抢救车,吸了药静推针剂,又赶紧在病人另一侧上肢滴入溶栓剂。袁和东挂上听筒听了听病人心区,举起小手电筒欲检查病人瞳孔。这才发现许知敏一只手侧着病人的头,以防流出物倒流入气管引起窒息,而另一只手生生地被病人发生抽搐时合紧的牙关死咬着。

转头也见着了许知敏的手在病人口里渗血,玲玲不由低呼一声:“啊。”

袁和东推推她:“还不快点把口咽通气管拿来!”

紧接袁和东左手握住两侧下颌角往内下方用力,病人牙关张开。许知敏的手得以出来,玲玲速速把口咽通气管放了进去。

许知敏举着受伤的左手,右手想去拿胶布帮玲玲固定住口咽通气管。袁和东一把拉住她,喝道:“马上去消毒!”

看到他一脸发青,五指把她的小臂拽得死紧,许知敏轻轻摁住他的手背:“我去。”

袁和东吸口气松开她的手,见她依从了他走出病房,回头对玲玲说:“你去帮她消消毒,换王晓静过来,顺便把外科的墨医生叫来。”

玲玲答应,小跑来到护士站,喊了王晓静去病房。看许知敏自己在治疗室消毒手,就走到呼叫器前,摁下【外科医生休息室】:“墨医生,有急诊!”

“急诊什么诊断?”墨深沉着地问。

“心肌梗塞。”

“不能溶栓吗?”

玲玲迟迟不敢应答。

墨深听她不答话,道:“我知道了。”嘀的一声摁断了通话器。

一想到墨深凉冰冰的嗓音,玲玲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抹抹额头的热汗,看墨深穿着整齐的白大衣走来,“墨、墨医生——”

“病人呢?”墨深问。

“这边。”应着,玲玲带他去病房。

走到病床边,一看病人意识不甚清,墨深脸色冷上几分:“什么时候送来的?”

“二十分钟前。”王晓静答。

“送来的时候就这样子?”

“不是。十分钟前突然发作过一次。”袁和东答他。

“急诊的心电图和化验结果呢?”

袁和东摸摸鼻子:“在我的办公台上。”

墨深明白他的意思了,道:“请王护师也到医生办公室来。”

门掩上。

墨深直截了当,问袁和东:“你打算怎样?想让外科做紧急搭桥?”

“有这个可能吗?”袁和东以商量的口气问。

墨深不答,却是问王晓静:“王护师的意见呢?”

王晓静秉着公正的态度:“别说搭桥,就是PTCA都不可能。应付这种危急的病案,能操刀的只有主任。主任回到科室,最快也要一个钟头后。事实上,主任绝不会答应做这种高风险的手术。对于病人最安全的方案是,先看溶栓效果,待病情稳定再进一步考虑手术。”

墨深连连点头:“那就这样吧。”啪地合上病历夹,交给王晓静时叮嘱:“把那名坚持送病人上来的急诊医生的名字记下来。”

待王晓静离开,袁和东黑着脸走到门口,实在忍不住又折回来:“我承认我或许不该收下这个急诊病患。但是,他既是送到我们这里来了,我们内外科就应该齐心协力尽最大的努力。”

“我没有尽到职责吗?”

“这不是职责的问题,而是你对待病人病情的态度问题。”

墨深嗤笑:“我对待病人病情有什么态度问题?王晓静护师从这个科建立起就一直在这里工作。她有丰富的临床经验,提出的建议,主任会仔细地听取。你若是不认同她的意见,刚刚为什么不反对?”

袁和东一口闷气堵在胸膛,一掌拍在墨深的桌案:“你既然是认为病人不能做搭桥,你可以跟我分析其中的害处,难道我会反对吗?你不要拿其他人当挡箭牌!”袁和东越说越气,说到底,他无法忍受墨深这种“阴险”的行事风格。墨深永远是藏住他人身后衡量利弊,不会暴露自己承担起任何责任的机会!很快,袁和东联想到那时候许知敏病的事,愈加气不过:“就是你这种自私自利的态度,将她的病拖累到急诊抢救——”

之前袁和东说什么,墨深都能忍。可是说到许知敏,墨深无法自已,脸镀上了一层冰:“我知道你想揍我。上次给你机会,你没下手。以后,你别指意再有这样的机会!”

袁和东意味深长地说:“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有悔过之心。”

墨深冷笑:“我与她之间的事,你是不懂的——”

我老实交代,我12月初交了稿。书的前半部分还是做了不少的修改。

而出版前后,我必须很慢很慢地更,呃,这在前面我就交代过一次了。大家催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是签了纸约的。出版社的说法是,书应会在年后出版,但我不敢把话说死,说肯定是二月或三月能出。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有什么事就和大家说。只有坦白,才能互相体谅。

非常感谢每个人的评。你们的评,我每晚都有仔细地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