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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困顿之时, 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不帮乃是本分,帮了即是恩惠。

罗山十分清楚这个道理。

受了他人的恩惠, 自然应该知恩图报。

若是受恩忘报, 这样的人没有结识的必要,也没有帮助的价值。

人跟人之间的情分都是互相的,没有人愿意去扶持一个白眼狼。

有这个心思,宁可去救一只畜生, 也比花在一个人身上,恐怕还能得些回报。

他现下这个局面, 就如这个女郎说的,其情可悯。

但是他们没有义务一定要伸手助他。

即便他们怜悯他的妻儿, 所能做的也是有限。

他们一家, 对于这三人来说,就是毫不相干的人。

哪怕是生身父母, 亲生子女,对待自己的至亲,恐怕都不会毫无保留地相助,更何况是认识不过几个时辰的路人。

若是他们真得施舍同情心, 立时就倾力助他,罗山倒是真得要怀疑这些钦使究竟是不是脑子有了问题。

人心贪婪,斗米恩, 升米仇。

一个人得到他人的帮助太多, 往往会生出更多的奢望, 这是根本无法抑制的贪念。

罗山自己也不知晓,如果这三位钦使不计代价地替他安顿好妻子,治好孩子,如果他们哪日有一丝不妥,他会不会怪罪到恩人头上。

是以,他听见苏碧曦一开口,心中大定,先说了自己的部分筹码后,便等着苏碧曦几人开口。

苏碧曦听见罗山的话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脸上神情分毫不变,并不着急,待辛元将烧好的水取来,拿了碗,慢慢把水吹凉,缓缓喝了一口之后,将碗放下,用帕子擦了一下嘴角,挑眉问道,“郎君空口白舌,吾等为何要信你?”

清河郡虽然不是燕王的封国,但是离燕国太近了,被燕王插手并不稀奇。

普天之下,诸侯王不插手封国附近郡县事务的,恐怕就没有。

好比一个人会下意识地关心邻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多大的家族,多大的宅院,人品脾气如何,诸侯王是一定会甚加关注周边的郡县。

在一些情形下,这事关诸侯王的身家性命。

郑谷以及其他几家被巫挑唆灭了满门之事,一件又一件,从下毒到防火,挑选对象,审慎筹划,打压反弹,背后一定要极为强大的势力支撑。

从黄河泛滥到现下不过半年多,郑谷家惨案发生更是在三个多月前。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建立这么大势力,能够让清河太守都参与其中的,在燕赵一带,便只有燕王了。

燕王刘定国身为刘氏皇族子孙,在国难当头之时,竟然真得去发了这笔国难之财,在灾民手上刮下了一层油。

最坏的情况下,灾民在被威逼到了极端的程度之后,势必会被引导着将矛头转向汉室朝廷。

届时黄河流域揭竿而起,刘定国再起兵勤王,联络本就有反心的淮南王刘安等一众诸侯,未必不能成事。

都是刘氏子孙,都有皇位继承权,凭什么只有你刘恒刘启刘彻一系能够承继皇位,底定正朔。

所有人都记得,孝文皇帝刘恒当年不过就是代王,也是实打实的诸侯王。

诸侯王也是可以为帝的,这是真真正正在汉室历史上发生过的事。

都是诸侯王,莫非刘恒一系的血脉就更高贵?

陈胜吴广当年说的是什么,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若说哪个诸侯王心中没有丝毫做皇帝的野心,只怕就能骗骗三岁稚子。

即便是一个乞丐,给他一个机会,他都能做个当皇帝的梦,何况是皇室贵胄的诸侯王。

苏碧曦等人在此徘徊,就是为了尽可能在铲除这些人的同时,得到能够彻底铲除燕王的证据,之后等到合适的时机,一击必中。

“燕王内史亲自写予清河太守之密函,东武城县令与清河太守之信件,东武城县令自大灾以来得来的不义之财名录,不知可否算得上实证?”

罗山不慌不忙地把话说完,末了也给自己倒一杯水,“某有这些证据,几位可是有钦使之印信?”

这些东西他得来不易,都藏在了妥帖的地方。

罗山面上镇定,心中却犹疑惊惧不已,咬紧牙关方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心平气和地跟几人说话。

如今他家中只有孱弱的妻子跟疯癫的儿子,他身为人夫人父,上不能妥善照料妻子,下不能护住儿子,治好他的疯病。

他们一家已然到了绝境。

他碰上的这几个人身手超过他所见过的所有人,其中一个为首的女郎修为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以他们的修为,想要无声无息地杀了他,简直犹如探囊取物一般。

他现下只能用自己手上所有的筹码,为自己的妻儿换一个未来。

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跟未出世的孩子再在自己眼前出事,绝不能看见自己那个聪明伶俐,八个月就会叫阿翁阿母,自己亏欠甚深的阿鸿就这样疯癫下去。

他有愧于天地。

只是他绝不能在无法确认钦使身份的情形下,把手上的东西交出去。

那是他们一家最后活命的根本。

汉室是一个极为重视印信的朝代,钦使奉天子诏令巡查,手中必然带着钦使印信,甚至地方虎符。

尽管他知晓这几位身手不凡,苏碧曦等人又自称钦使,在没有绝对的证据下,他不能轻信于他们。

他曾为军中斥候,与人联络多以印信为记号,对汉室上至玉玺下至虎符都一清二楚,也不得不清楚。

他现下又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真的就是钦使,否则…….

苏碧曦自然明白罗山心里不过就是想吃一个定心丸罢了,点头示意张次公从背着的包袱里面拿出钦使印信,“罗郎君请看。”

罗山在看见这个小小的玉石印信之时,眼眶便红了,眼角都流出了泪水,“苍天有眼,终于让我盼来了钦使,苍天有眼…….”

他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向苏碧曦纳头就拜,“女郎大才,当今天下,某妄自揣测,当是馆陶大长公主之义女,文锦翁主当面。在清河郡,某之兄长那里,还可助翁主一臂之力。”

阿根廷果然狗带了,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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