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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之名因位于濮水之阳而得名。

自上古时期, 濮阳就是中原百姓繁衍生息之地。历经千年, 仅濮阳一郡,就有百姓数十万众之多。

黄河泛滥自上古时期便延绵不绝, 周朝时候就有过一次改道, 直接变革了当时的十几个诸侯国国界。

汲黯本人就是濮阳人,从小就住在黄河边上,深知黄河自来就是一条危河。

有言说,圣人出则黄河水清。

但是黄河水什么时候清过, 黄河只会每年都有从未停过的水患。

华夏苦黄河久矣。

黄河在濮阳就有几百里长的河道,而黄河泛滥从来都是摧枯拉朽, 奔腾浑浊之河水势必会将两岸冲刷的干干净净。无论是人还是牲畜,都没有半分活命的机会。

黄河孕育了华夏民族, 也一次次给华夏带来了灭顶之灾。

河道通常只有在雨水充沛的季节才会有汛期, 黄河竟是在一年四季皆有汛期,桃汛、伏汛、秋汛、凌汛之名几乎是从大禹治水之时就流传下来。

今年黄河下游较常年更为严寒, 汲黯一直就担心黄河会有冬汛,却不想竟出了这样的大灾。

且不说现下黄河决口,朝廷能否堵得住决口。

在黄河泛滥时死去的百姓何止十数万,这些死者的尸身如何处置, 流离失所的百姓如何安置。

黄河两岸都是土地肥沃之地,如今黄河改道,百姓们一下失去了**一般的田地, 要如何过下去。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经此一役, 黄河沿岸的郡县, 十户可能存一?

刘彻惊得直接站了起来,脸色煞白地问道:“黄河于濮阳决口,黄河改道呢?”

传令兵嚎啕大哭,泪水顺着脸上的灰尘流了下来,形成一道道痕迹,“陛下,黄河改道了,尸身漂浮在黄河之上,尸横遍野。仅濮阳一地,十去□□啊陛下!”

刘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严冬时节,额头上流下了密密的一层冷汗,用手抚着玄色檀木案几才能支撑着站立。

帝王失德,天降大灾。

夏桀,商纣,秦皇,哪个不是倒行逆施,使得天降灾祸,百姓揭竿而起,才亡国灭家的?

他刘彻,秉承文景之治,自认为已经励精图治,谁知天意竟是如此!

他失德于天下,才致使出此大祸。

宣室殿中久久只有传令兵啼哭的声音,刘彻许久才吐出言语,“颍川灌氏抄家夺爵,贬为庶民,有罪者重处。魏其侯…….”

既然田蚡跟淮南王早已勾结,死有余辜,但是碍于太后,他并不能真得杀了田蚡,甚至不能也夺了田蚡的爵位。

既然王氏不能除去,留下窦氏,就很有必要了。

窦婴毕竟与其他窦氏诸人不同,曾助他良多。

“夺去魏其侯一切官职,便罢了”刘彻转头看向侍奉在一侧的黄明奇,“即刻传三公九卿,内朝官属来宣室殿,快!”

黄明奇哪里敢耽搁,拔腿就跑。

黄河改道这样的大灾一出,之前武安侯跟魏其侯之争,立即便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淡出了。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从黄河沿岸传来的消息。

文锦翁主府里,苏碧曦拿着从濮阳传来的帛书,几乎立时就要晕死过去。

她自来到汉朝以来,挣的一座又一座金山,除了用来养马,屯田,修道等必不可少的筹备,连一件花费太多的衣服都不舍得给自己做,一件珠宝首饰都不愿意给自己添,翁主府一应用度都是刘彻从自己私库里搬来的。

她自然知道黄河在刘彻治下,必有一次改道,处心积虑地想要阻止这一次惊天灾祸。

她把所有的财帛全都用去了治理黄河。

文锦票号但凡有收入,全部都送去了濮阳。

她还说动了刘彻,动用了国库。

她力压王太后跟田蚡,将他们在濮阳的封地都用来了疏导黄河,所以她千方百计地把这件最重要的事放在最让人轻忽的地方,力求一定要办成。

因为王太后跟田蚡的封地在黄河北岸,地势较低,是最适合做疏导黄河的地方。

她亲自请来了被刘彻闲置,赋闲在家,后来会出任汉室丞相的公孙弘去治理黄河,第一次向刘彻开口,为公孙弘求来了濮阳太守的官位,就是因为公孙弘乃是一个真正心怀百姓,布衾疏食,用俭饬身的股肱之臣。

她坦承了自己文锦居士的身份,预言黄河必有一场决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黄河沿岸十六郡百姓的性命,才劝得公孙弘提前去治理黄河。

她现在收到了公孙弘亲手写来的帛书,黄河还是在濮阳决口了!

虽然没有历史上水淹十六郡,却仍然有十郡百姓受灾。

她已经竭尽了全力,让刘彻也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现在有三万庶卒就在濮阳治水。

他们还是没能斗得过天。

黄河积弊太久,是一条从华夏源头就开始孕育华夏,又恨不得将自己养大的孩子亲手毁了的河流。

她几乎不敢想象,黄河改道后,现在黄河沿岸究竟是怎样的惨状。

公孙弘在帛书里几乎是声泪俱下,恳求她一定要尽快筹措粮草药材,饮食衣物,还有尽可能多的人手,马上派往濮阳。

濮阳现在已经是人间地狱。

所见皆是汪洋一般的洪水,洪水上漂浮着数不清的浮尸,孩童哭泣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些随着洪水漂浮的浮尸,一定会给黄河沿岸带来可怕的瘟疫。

尽管他们已经做了准备,但是根本无法应对得了这样滔天的灾祸。

濮阳一地黄河河道太长了,更何况不是公孙弘治下的黄河其他地方,在汹涌的黄河水下,本就疏于修筑的堤坝根本是形同虚设。

官员们贪墨的河道修筑钱,现在就是他们的买命钱。

滚滚黄河水,带走的是他们所有人的性命,没有一丝贵贱的差别。

苏碧曦脸色青白地几乎就要倒下,旁边的桑弘羊看着她都胆战心惊,连忙示意服侍的阿青跟齐妪去扶着翁主。

苏碧曦挥手,立即便示意桑弘羊跟着她,疾步往花厅走去,“拿我的帖子,去找馆陶大公主,魏其侯,汲黯大人,平曲侯,平阳长公主,隆虑长公主府上。黄河决口,翁主府愿捐出黄金二十万两。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

这些都是窦氏族人,或者跟刘彻关系亲近的宗室朝臣,在她已经拿出这么多黄金的情况下,一定要做出表率。

皇室宗亲领头捐赠,长安城里的百官富商,根本不敢不跟着筹款捐衣。

国难当头,凡是不担忧汉室江山的人,就会在刘彻那里记下一笔。

桑弘羊听了苏碧曦的话,大惊失色,“翁主,现下府里别说二十万两黄金,连十万两也没有啊。”

苏碧曦转过头来,碧波春水般的双瞳里闪着灼目的光华,眉眼间带着雷霆万钧般的决然,“文锦票号将要举行一场善款拍卖,翁主府里所有的夜明珠,南珠首饰,稀奇玩物,贵重皮毛,尽数收拾出来。”

“可是,这些都是陛下……..”桑弘羊迟疑道。

这都是刘彻赠予她的,所以现在都用于百姓。

苏碧曦脸上浮现一层深厚的忧色,“只希望陛下不要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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