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理解这种较劲。◎

年三十这天, 淞城的雪下得很大。

男单队伍去到场馆时,门卫大爷正逢人就讲着自己今天出门遛狗,结果那只小博美刚踩了一脚地面「哧溜」整个狗都淹进雪里了的故事。

那只被淹在雪里的小博美正戴着大爷给买的小花毛线帽子, 围着围巾, 狗脸写满郁闷, 趴在门卫室里吹电暖。

路西过去揉了揉狗头,跟大爷说:“过年好爷爷!”

大爷就笑开了花, 非要给路西发个红包,路西说我都成年了,死活不肯收,但是最后陈岐让他收了。

说是冬奥在即, 讨个好彩头。

白天在场馆里, 还是一样的训练,有人在场馆的墙上贴了很多倒福字, 喜气洋洋地在冰场连成一片。

路西在这一个多月的封闭练习里,已经把勾手四周之外的动作基本上都捡了回来, 不过勾手四周迟迟还没有攻克。

练了一天,傍晚的时候陈岐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厚羽绒服、围巾、风镜裹得严严实实, 粽子一样的人。

路西一开始还以为是国家队领导什么的, 随后发现那个围巾的图案有些眼熟,接着猛地认出来那是黄斌和顾倩倩。

跟在后面过来的是邓畅在淞城的老教练,再后面是陪同封闭训练的助教崔笑的父母, 总之就是这些参与封闭训练的工作人员的亲属。

还有小周记者。

小周记者左手右手各提着一堆东西, 路西跑过去接下来, 已经闻到从塑料袋子里透出来的香油的气味。

路西他们训练的时候, 这些亲戚朋友就聚在一起包饺子。

包饺子的时候还聊家常, 路西做完一个跳跃听到他们那边传来近乎疯狂的大爆笑,他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这帮人都在看他,看见他笑的更欢了。

路西:“……”

路西惊恐地看着邓畅。

这绝对是在说他坏话吧!

邓畅忍俊不禁,但是还没来得及调戏路西两句,那帮人就又传来更疯狂的大爆笑。这次他们开始看向邓畅,并且在看着邓畅的时候笑得很是意味深长。

邓畅:??

——

晚上训练结束,饺子也出锅了,就在冰场外面的休息区,围着休息的长凳支了一张桌子,非常简易地吃。

饺子是最传统的猪肉白菜馅、韭菜鸡蛋馅两种,因为是大伙一起包的,包出来的饺子形状还不一样,顾倩倩擅长包胖乎乎的小元宝,崔笑他妈包的是麦穗形,虽然煮出来好像又差不多了,但那一点儿微末处的不同就让人感觉出几个家庭凑在一起团圆的喜气。

大伙儿争着给路西和邓畅夹饺子,但他们其实不能吃太多,因为封闭训练起,每天的饮□□确到克。

队医小哥哥笑眯眯地吃了个饺子并且冲煮饺子的几位竖起拇指,随后拿出自己白大褂口袋里的便签本,看了一眼,对路西说,“你今天能吃的饺子数是7又1/3个。”

路西:……

其他人喝酒,路西和邓畅喝运动饮料,好在是路西最喜欢的蜜桃味,勉勉强强可以加点年味。

电视里播放着联欢晚会,晚会上也有冬奥主题的节目,路西在节目背景的剪影里看到邓畅和自己,别说还有点小尴尬,好在他们俩的身影只是一晃就过去。

对于每天高负荷训练的路西和邓畅来说这顿饭是休息,其他人则很有谈兴,喝着酒聊天。

——

“小畅这是第二届冬奥会了。”陈岐说,“第一次就拿了第四,创造了个历史,今年继续加油。”

“我看你们俩并列第一没问题!”崔笑的妈妈笑得两边脸颊露出深深的酒窝,向两个选手竖起拇指。

到后来喝得更多了,黄斌拉着周元熙非要他给大家拍合影,路西满头黑线地拦黄斌说爸,别人的相机是工作用的。

小周记者倒是笑得很可爱,说没问题,还摆拍了好多组不同风格的。

半夜十二点来到的时候,外面传来铺天盖地的烟花爆竹声响,场馆里没窗户,大伙就出去看。

今年淞城的烟花放得格外好,好像是特意为了欢迎他们,甚至真的有人放奥运五环形状的烟花,还有各种各样的颜色飞溅绽放在天空中,把天空涂成了泼墨画。路西仰头看着,试图搞清楚橘红色的焰火有多少朵,忽然被邓畅拉了一把。

“我好像把手套落在冰场了,你跟我去取一下。”邓畅说。

路西疑惑了一下取个手套还要两个人?但是也习惯了和邓畅一起行动,就招呼了一声跟着去了。

到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了,邓畅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在数烟花。”路西愣了愣,“怎么了吗?”

“没怎么。”邓畅笑了下,路西看到有一朵橘红色的烟花倒映在他眼睛里,“想祝你过年好。”

路西又一愣,随后突地明白过来了。空无一人的场地,皑皑的白雪,漫天的烟花,一年只有一次的好时间。

他回头飞快地看了眼,确定没人在看,然后走过去抱住了邓畅,他们两个在烟花下面接吻。

接吻的间隙,蹿上天空的烟花的声音里,也不知道是谁在说。

“明年也要在一起。”

“每年都要跟你在一起。”

——

过完年,冬奥很快就要开始了。没几天就要回首都去,住进运动员村准备比赛。

到这时候路西的勾手四周还是没能跳出来。

五种四周跳不能都拿下来的顶级选手也有,但不多。虽然全世界就那三四个人能做五种四周跳,但奥运会的奖牌一样只有三块。

路西现在这样子也能冲击奖牌,但是拿金牌的概率基本上是零。

其实其他人并没有对路西有很高的要求,因为冬奥会奖牌和其他A级赛事不一样。

好像是种玄学,4年一次的比赛,突发因素太多了,选手的心理包袱也更重,很多优秀的选手会在冬奥折戟,所以目标也只是定在了「创造历史地拿下一块奖牌」。

但路西自己当然是不那么服气的。

他们会在1月18号离开淞城回首都,17号晚上路西还在最后一次训练。

21点30下训练,邓畅下冰时叫路西一起。

路西犹豫了一下说:“邓哥你先走吧。”

邓畅一愣,问:“怎么了?”

“没别的,我就是想再试跳一次4Lz。”路西说,“我想看看我现在到底有没有希望。”

路西的眼睛里映着冰场的屋顶落下来的灯光,让他的瞳色看起来比平时更浅一点。有种上战场的少年将军决绝的味道。

邓畅沉默了一下,他能理解路西这种执念一样的东西。

“那我在这等你。”邓畅说。

“别。”路西说,“你出去好吗?我就想一个人知道这个结果。不管成功不成功,你也是选手,我不想让你挂心。”

邓畅想了想,虽然确实是很关心,但他也明白,竞技体育,很多时候是自己和自己较劲。

他完全理解这种较劲。

邓畅说:“好。”

——

于是邓畅离开冰场,没过多久路西也下来。

除了路西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那个夜晚的4Lz到底是跳成了还是没跳成。

隔天,国家队花滑代表团抵达首都奥体中心,入住运动员村,准备迎接三天后的冬奥会开幕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