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梧洲眼睛微眯, 他看向陆洵时满身杀意。

“以我对秦王的影响力,”陆洵继续威胁道,“想要让秦王留下这样的条件, 并不难, 你心里也清楚。”

秦梧洲的拳头渐渐握紧, 接着他又松开手,问道:“所以, 你想如何?”

“我不想如何,”陆洵坚定道,“我只希望你记住你说过的话,永远将秦国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秦梧洲没有回应, 他转过身离开了营帐。

秦七看着秦梧洲的神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再回忆起刚才陆相与秦梧洲的对话,他试探着安慰秦梧洲道:“主上, 您不必将陆洵的话放在心上。”

“你先下去吧。”

秦七知道主上心情不佳,便先行礼告退。

秦梧洲心中相当烦闷, 陆洵为相十几载,在朝堂中的影响力自然不必多言,总有一日, 他要手刃这个老匹夫。

秦军军营中除了秦梧洲招安众将领外, 称得上是太平无事。

但在建阳城中,随着楚清不出面的时间延长,越来越多的臣子们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好不容易看见了楚国的希望, 现在却又破灭, 这种绝望的情绪令人更加无法忍受, 加上楚清的身体一直不太好, 甚至有人猜测, 楚清已经死了,只是卞相为了稳住大局,秘不发丧。

楚国众臣们的心绪,卞相已经不想再管,他能做的就是守好楚王宫,尽可能守住楚清。

既然楚清如此相信秦梧洲,卞相想,不如试一试,总比楚国那群不可靠的臣子们来得靠谱。

萧常胜拿到了秦梧洲寄来的回信,立刻来到了宫殿之中,他对卞相道:“秦梧洲已经拿下了十万大军的统帅权。”

“倒是比我想的快得多。”卞淼低头看向躺在**,处于昏迷中的楚清。

萧常胜点头道:“是啊,不到一日的时间,看来秦梧洲尽得楚清真传。”

“卞相,需要打开城门将秦梧洲放进来吗?”萧常胜本就不是楚国人,对于楚国的存在并不是那么的在意。

“不用。”

次日下午,建阳城中大乱。

失去了管束的臣子们,有的收拾细软,准备在城破时火速逃离,有的偷偷打开城门,打算替自己在秦国某一个好前程。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更多的臣子们选择坚守阵地,与楚国的百姓一起。

他们的记忆里,始终有着一个身影,那人在建阳城陷入绝境时,力挽狂澜,以病弱之躯撑起了将要衰亡的楚国,一身傲骨,即便面对秦国十万大军,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国家。

他们想,即便那个人死了,但是那个人带给他们的,身为楚国人的尊严和勇气,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这种精神馈赠会根植于楚国人的心底深处。

无论时局如何动**,哪个国家成为了这片地域的统治者,他们都能永远骄傲地活着或死去,因为他们是楚国人,且无愧于国。

——

秦梧洲接管秦军后,按兵不动,并发布一系列军令,稳定军心,直到有传令员进入营帐之中。

“六皇子,楚国有官员前来,说是有重要消息要告知您。”

秦梧洲笑了笑,眼中却无一丝笑意,他对传令员道:“让他进来。”

传令员带着这位官员进入了营帐之中,秦梧洲一见便知这人是楚国的礼部尚书,先前在晚宴上,他遇到过他。

“见过六皇子,”礼部尚书开门见山道,“建阳城大乱,四皇子不知所踪,如您的机会来了。”

秦梧洲盯着眼前毫无负担出卖自己国家的大臣,他问道:“为什么来这里?”

“楚国早就没救了,”礼部尚书无所谓地笑了笑,“既然如此,不如多为自己的未来考虑考虑。”

“四皇子在尽其所能,挽救楚国,”秦梧洲的语气异常肃穆,“城中无数百姓举起手中刀刃,士兵正在为了自己的国家献出生命,无数尽职尽责的大臣们誓死守卫国家。”

“我虽与你们立场不同,但我仍然会尊重那些热爱自己国家,并愿意为其倾其一切的每一个人,不论贵贱,因为他们值得。”

“至于你,我想,你本以为带来了这么关键的消息,秦国会善待你,甚至在攻下楚国后,给你留个不错的官职吧?”秦梧洲语气一变,对身边的士卒道,“将他拉下去,攻下建阳城后,砍下他的头颅,挂在城门上。”

礼部尚书脸色骤变,他急忙道:“凭什么,我对秦国有功……”

但是为时已晚,他话还没有说完,嘴就被士卒塞上了抹布,拖了下去。

陆洵一直在一边看着,礼部尚书被拖下去后,他冷冷地笑道:“你这么做,是给自己找麻烦,以后你攻打任何城镇,这些「软骨头」就不会轻易找你出卖自己的国家。”

“而你做这些,只是为了替楚清出口气,有必要吗?”

秦梧洲转过头,对陆洵道:“你错了。”

“嗯?”陆洵抬了抬眉毛。

“我不是为了给楚清出一口气,才这么做的,”秦梧洲想起楚清时,连神色都显得格外平和,“我这么做,只是继承了他的意志罢了。”

陆洵嘲讽似的,给秦梧洲鼓了几声掌,接着他对秦梧洲道:“两位真是鹣鲽情深,不过等你将建阳城拿下后,不知他会如何看你,希望你到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秦梧洲看着陆洵甩袖离去,心情却格外沉重,陆洵此言却说到了关键之处,尽管楚清对天下权势没有野心,本也不想夺取楚国的王位。

可楚清毕竟是楚国的皇子,他对楚国是有感情的,否则不会为了楚国付出这么多,尽管自己这么做是为了救他,但是难保楚清得知结果后,不会对他有所怨怼。

而且,陆洵似乎对他和楚清的关系有所误解,他确实对楚清有所奢望,只是不知楚清对他究竟如何。

太阳渐渐西落,秦梧洲发动了总攻的指令。

战鼓鸣响,呼喝之声浩**。

——

卞相守在宫门口,此时建阳城却不再躁动不安,反而显现出一种异常的安静。

没了楚清、卞相力挽狂澜,群臣无首,外加秦梧洲前世征战沙场,经验异常丰富,几乎到了用兵如神的地步,绝不是毫无行军打仗经验的陆洵能与之相比的。

不到一个时辰,城门失守,训练有素的秦军进了城。

但是秦军进城后,没有烧杀掠夺,在秦梧洲的号令下,他们暂时接管了建阳城,并强制所有人不得离开住户,实行宵禁。

再次行走在建阳城中,秦梧洲的心境却与身为质子时完全不同。

有了这场胜仗,即便他身为统帅,陆洵身为监军,旁人只会觉得陆洵用兵如神,因此陆洵得到的好处绝对比他只多不少。

在他真正掌握秦国权势前,想要保住楚清,他和楚清之间的关系,恐怕还得令人继续误会下去。

先前楚清为了护他安全的方法,他想可以沿用下去,作为权宜之计。

很快,秦梧洲一行人便行至了楚王宫门口。

楚国王宫大门向秦梧洲敞开,卞相只是深深地看了秦梧洲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了。

“喂,”陆洵气得直瞪眼,他喊道,“你怎么见了老朋友也不打声招呼?”

卞相似乎心情欠佳,他依旧背对着陆洵,挥了挥手。

“切。”陆洵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却憋在胸膛中,什么也说不出。

秦梧洲继续向前走去,一路上陆洵也格外沉默。

楚清的寝殿门口,暗六抱着剑守在那里。

秦梧洲冷笑一声,满身敌意道:“滚开。”

暗六将剑从剑鞘中抽了出来,他知道自己的剑术远敌不过秦梧洲,但是此刻却异常坚定。

秦梧洲举起剑刃,指向了暗六,他对暗六道:“卞相和萧常胜不曾怀疑过你,恐怕连楚清都对你全然信任。”

“楚清待你不薄,为什么要背叛他!”秦梧洲在得知楚清的情况后,第一时间想到了楚清身边唯一的暗卫,此时杀意弥漫,所有人都又惊又惧,没有人知道,秦梧洲区区质子出身,从何而来的杀伐之意。

陆洵眯起眼睛,看向秦梧洲时神色复杂。

“我没有背叛他。”暗六面无表情道。

“多说无益,”秦梧洲笑着,低声道,“用你的命给楚清谢罪吧。”

秦梧洲的剑势大开大合,剑气浩**,如同千军万马从远处而来,暗六的剑意沉静,隐匿,是暗杀者惯用的招数,并不适合与人光明正大地打斗。

因此两人交手时,暗六虽一时未露败相,却尽量避开秦梧洲剑势所向,两人交手时剑气纵横,气势骇然,令周围所有人仅仅只是观望,便不由自主地向后方避让开。

两人交手不过三招,剑光闪过,两人的剑刃相击时,不断发出刺耳的声音,暗六很快就招架不住,向后方节节退去。

暗六步伐亦是相当诡谲,他避让至柱后,手中甩出暗器,却是一柄削铁如泥的暗刃,速度飞快地向秦梧洲的脖颈而去。

就在暗刃即将触及秦梧洲的颈侧时,秦梧洲的身形却是突兀地消失在了原地,没有人看清他是何时,又是如何出现在暗六的身侧的。

接着剑意便如风雨大至之势,暗六不得不举起短剑格挡,然而剑却脱手摔在了地面,就在秦梧洲挥剑,准备杀了暗六时,寝殿的门被打开了。

楚清脸色苍白,他对着高举着剑刃的秦梧洲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