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回到府邸时, 依旧在思考郁一蒙的言行举止,但思来想去,楚清也只觉得郁一蒙的表现相当奇怪, 没有逻辑, 看不出动机, 如果不是他在楚王面前非常正常,楚清甚至怀疑他是从哪个疯人院穿来的。

见到秦梧洲之后, 楚清第一件事就是将郁一蒙的表现转述给了秦梧洲,毕竟秦梧洲重生一世,前世甚至可能还和郁一蒙打过交道。

秦梧洲耐心地听完楚清对于郁一蒙的转述,楚清刚说完, 秦梧洲就回道:“他的真名叫凌彦庆。”

楚清听到秦梧洲的回答倒没有特别惊讶, 先前他就相当怀疑,这个世界除了秦梧洲和自己两个变数外, 其他剧情与原著中完全一致,那么穿越者就极有可能是原著中的主角了。

此时, 萧常胜的飞鸽停留在楚清的肩上,秦梧洲眼睛一眨不眨,温润清冷的青年肩上停着一个浑身雪白的鸽子, 这幅景象如画般美得无可言说。

楚清展开密信, 看了一眼,抬眸对秦梧洲道:“凌彦庆离开建阳城了。”

秦梧洲的情绪依旧平稳,现在确实不是他们结算恩怨之时, 但日后他必定会手刃凌彦庆。

门外传来杂乱的敲门声, 楚清眉头皱起, 秦梧洲识相地回到了耳房之中。

大门口, 萧常胜气喘吁吁, 楚清有些疑惑,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萧常胜连飞鸽都不用,直奔自己的府邸?

“出大事情了,四皇子,”萧常胜面容严峻,“前线秦国大败楚国,靳将军原先是驻守边疆的将军,是总指挥,但是楚王不知为什么,非要临时换将,这导致楚国不仅惨败,甚至有三万战败的俘兵被剿杀,靳将军也不知所踪。”

“而且相当奇怪的是,这次消息传得特别快,只要楚王得知了消息,整个建阳城,包括楚王在内,所有人的怒火都会倾斜向这座城中,唯一的秦国人——秦国质子秦梧洲。”

萧常胜将消息带到之后,喘了口气,直接回了国师府。

楚清飞快回忆起原著,按照原著,这场战役的失败,起码还有半个月才会发生,而且结果没有如此惨烈,消息传回来,至少也要五日,原著中,楚王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他命二皇子赏秦梧洲二百鞭。

行刑用的鞭子带有铁刺,在原著中,秦梧洲受刑后九死一生,秦国宰相陆洵派人用了极为罕见的续命药,才将秦梧洲从濒死的境地拉回来。

楚清猜测剧情提前极有可能是凌彦庆推动的,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事实究竟如何,也已经不可考证了。

这一世,由于他的介入,剧情已经和原著完全不一样,宰相陆洵派来与秦梧洲谈合作的人,早就在河郡,被秦梧洲杀了,即便之后陆洵又派来了其他谈判者,恐怕他们也不会随时配备续命保命的丹药,毕竟现在秦梧洲的情况,与原著中长时间被四皇子凌虐的状态完全不同。

楚清此刻相当冷静,他对身边的彭管事道:“速备马车,我要去二皇子府邸。”

“看好秦梧洲,”楚清对暗六道,“不许他离开屋子半步,不对,把他给我关到柴房里去。”

“是。”暗六答道。

现在前往王宫没有任何用处,只怕楚王的旨意已经下达至二皇子府邸。

楚清上了马车,他想,绝不能因为他的到来,让本应该辉煌一世,名垂青史的帝王英年早逝,更何况他继承了原主楚国四皇子的身体,前世这人肆意折辱凌虐秦梧洲。

那这一世他自作主张,拿着原主的身体,替秦梧洲挡点灾,倒也算得上是恩怨相消。

耳房中,秦七神情相当凝重,他对秦梧洲道:“主子,秦国宰相陆洵,现在已经在建阳城的苏安楼,邀请主子前去。”

“这老匹夫。”秦梧洲的声音低沉,眼神暗含恨意。

——

彭管事前去准备马车的时候,楚清突然喊住了彭管事。

“彭管事,叫上府医,再带一套新衣服。”楚清眼眸低垂,神色冷淡道。

“是。”彭管事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四皇子的旨意,必定有他的道理,彭管事飞快去准备了起来。

楚清莫名想起了凌彦庆在楚国王宫中时看向天空中的眼神,他看向的仿佛不是天空,像是渴望自由的犯人,看向外面广阔天地的渴望,这种渴望甚至到了有些病态的程度。

如果凌彦庆只是个手握系统的普通人,楚清不觉得他会是重生一世的秦梧洲的对手,但如今他诡谲怪异的表现,相当反常。

楚清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影响楚国与秦国之间前线的战役,也不知道他如何令楚国战败的消息这么迅速地传回楚国,但是这件事情令楚清对凌彦庆相当忌惮。

原著中楚国仅仅是惨败而已,根本就没有出现三万降兵被剿杀,而且靳将军后来很快挽回了局面。

有了凌彦庆的插手,如今楚国不仅惨败,甚至有三万士兵被剿杀,连靳将军也不知所踪。

楚清坐上了马车,在马车上,他设想了一下,如果将秦梧洲放到了凌彦庆的位置,即便是面对敌国,秦梧洲也不会做出剿杀三万士兵的残暴行径。

前一世他最被人诟病的不过是严酷刑罚和喜怒不定的性格,对于敌人,秦梧洲的手段相当狠辣,与此同时,他在执政时,非常重视官员是否清廉,非常厌恶结党营私,也因此得罪了不少老牌世家。

同时对于普通百姓的惠民政策,令地主与特权阶级对秦梧洲恨之入骨,久而久之,秦梧洲的暴君名声便传扬开来。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凌彦庆,原著中虽然没有详细描述,但是他为了能与秦梧洲对抗,疯狂拉拢特权阶级,并许诺他们丰厚的报仇,楚清可以想象,他最后的成功路是在底层百姓的血与泪之上,一步步抵达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凌彦庆根本就不在意人的死活,当一个人拥有能够改变世界的能力,却又毫无人性,无所顾忌时,常规的方法根本不可能打败他。

一路上马车行驶得很快,二皇子府邸已至,楚清下了马车。

然而,楚清还未踏入二皇子府邸,大监带着楚王的诏令来了。

二皇子楚郁正准备接旨,他看见楚清的时候眼中还有几分惊讶。

如此看来,二皇子连凌彦庆的棋子都算不上,楚清与二皇子一同行礼,等候大监宣读旨意。

大监神色颇为严肃,他对二皇子道:“楚王有令,赏秦国质子二百鞭,即刻行刑。”

宣读完楚王的旨意后,大监转过身对楚清道:“楚王命我给四皇子带一句话。”

楚清眼神一凛,他上前一步,大监侧身,对楚清道:“楚王说,他已经对秦国质子手下留情,如果你强行阻拦,小心惹祸上身。”

大监说完,将楚王的诏书和行刑用的刑具递给了二皇子,便转身离开了。

和原著中描述的一致,鞭子上带着铁刺,别说两百鞭,普通人挨个一百鞭就会被活活抽死。

二皇子楚郁手中拿着楚王的诏书,笑得得意,他特意将诏书放在了楚清的面前,晃了晃,接着道:“四弟从来不屑于来哥哥府邸,今日怎么急着赶过来?”

楚清相当冷静,他若是呆在府邸,等着二皇子拿着诏书大摇大摆地来到他的府邸,就晚了。

二皇子楚郁此时一点也不急着前往楚清的府邸,给那个异国的质子行刑,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楚清,期待着这个总是一脸淡然的弟弟,能惊慌失措,给他瞧瞧乐子。

但是楚郁看了半天,楚清眼神却越发冷淡,一点也看不出任何慌乱或是哀求之意,看得他想到扫兴。

“弟弟真是无趣。”二皇子楚郁作势要前往楚清府邸履行楚王的旨意。

楚清伸出手,拦住了楚郁。

“慢着。”

“哟,”楚郁侧目,笑的戏谑,“后悔了?心疼你那个小情人了?”

“这可是两百鞭,大楚的鞭刑可不一般,常人最多也就百来鞭,就会被抽死,我倒是有点期待,你那小情人被抽死在你面前时,你还能不能这般端着。”楚郁朝着楚清挑了挑眉,从侍从举着的托盘里拿起了刑具。

楚清淡漠地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对楚郁道:“有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还在洋洋得意。”

楚郁并不在意楚清的话语,在他听来,这不过是楚清为了拖延时间,故作玄虚罢了,他一把接过楚清递给他的信随手交给了侍从。

“别想和我耍花招,等我行刑完会看的。”楚郁甩起鞭子,随手朝身边的老树抽了过去,破空声刺耳,树皮被铁刺勾起,身边的下人们甚至有的惊呼出声。

“你真的想保你那个小情人,倒也不是不行,”楚郁看向楚清的眼神满是嫉妒与恨意,“你这个主人代他受过如何?”

“二皇子,这是楚王交代给您的差事……”楚郁身边的管事试图阻止他的疯狂行径。

楚郁瞪大了双眼,看向管事,喊道:“滚,这里没你这个奴才说话的份,再插嘴,我先赏你两百鞭。”

二皇子的管事心惊胆战地闭上了嘴,再也不敢规劝二皇子半个字。

“按照大楚的规矩,主子代奴受罚,可免去九成,二十鞭而已,换你小情人的命,好像还挺划算?”楚郁见楚清没有回话,接着补充道。

楚郁只想揭开楚清虚伪的面具,他发了疯似的想向所有人证明眼前的四皇子,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就像是先前他吸食寒食散时楚清对他做的那样。

他想将这份耻辱还给楚清。

楚清笑了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

热闹的酒楼里,秦梧洲匆匆赶往约定的地方,却没有直接见到陆洵,云言才坐在桌前,听见秦梧洲的脚步声,站了起来神色颇为严肃,他对秦梧洲道:“六皇子,请跟我走。”

以秦梧洲对陆洵的了解,此人无利不起早,究竟是怎样的利益能令他暂时放下秦国的一切,到楚国来见他。

云言才见秦梧洲脸色难看,轻声道:“陆大人也没有办法,您久居楚国,不知道秦国夺嫡之争的情况,现在除了年仅三岁的十二皇子外,其他皇子要么被幽禁,要么死于非命。”

“走吧。”

秦梧洲眉头皱起,前世秦国的夺嫡之争没有那么快进入结局,如今的局面,陆洵别无选择,甚至秦国上下都只能指望自己这个身在楚国的质子。

尽管此事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是秦梧洲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意。

云言才七拐八绕,走了许久,才将秦梧洲带到了陆洵所在的地方,陆洵很是惜命,他在一处偏僻的宅邸,秦梧洲一眼扫去,数不清的暗卫正在暗中巡视。

大门缓缓打开,门内的石凳上坐着一个儒雅的中年人,他手中拿着一枚棋子,看见云言才身边的秦梧洲,笑了笑,道:“六皇子,请进吧。”

秦梧洲看了陆洵一眼,这人倒是和前世一样,目中无人又贪婪无度。

云言才与秦梧洲一起踏入了宅邸之中,他们刚一进入,背后的大门,就被潜藏在暗中的暗卫合上了。

陆洵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云言才跟在了陆洵的身后,接着陆洵和宅邸内所有人都向秦梧洲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

“臣陆洵,见过六皇子。”

……

刚才听云言才说秦国只剩一个三岁的十二皇子的时候,秦梧洲料到了秦国内群臣必然担忧,却没想到陆洵会迫于局势这么快就选中他,毕竟先前他对陆洵派来的人相当随心所欲。

“陆相,请起。”秦梧洲声音低沉,显得有几分冷淡。

“谢六皇子。”陆洵起身道,“六皇子,请就坐。”

秦梧洲与陆洵坐在了露天的石凳上。

陆洵便开口解释道:“刚才言才应该和您说了,秦国如今仅剩一位年仅三岁的皇子,其他皇子要么丧命,要么失去继承权,朝野上下,包括秦王都属意你,成为下一任秦王。”

“但是您必须拿出功绩,”陆洵看向秦梧洲的时候,眼底藏着些微不易察觉的不屑,“否则,恐怕群臣宁愿选您的十二弟。”

秦梧洲反问道:“你们为什么不选年仅三岁的十二弟?”

不等陆洵回答,秦梧洲就自问自答道:“哦,十二弟的母家可是朱家,若是让十二弟上了位,就无法维持平衡了。”

陆洵脸色有些难看,秦梧洲的言下之意便是他选中秦梧洲,只是为了找个傀儡罢了,尽管他的目的确实如此,但是被秦梧洲含沙射影地说了出来,还是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但偏偏秦梧洲没有明说,陆洵只能憋屈地「呵呵」两声。

“四皇子说得不错。”陆洵很快将神色调整了过来,继续道,“我们得到了可靠消息,楚王病入膏肓,楚国内政一塌糊涂,秦国变法成功,若能在楚国捞上一笔,您成为太子,甚至是成为秦王,就都会顺理成章起来。”

尽管秦梧洲知道陆洵所说的在楚国捞一笔,指的是直接派兵,攻打楚国,但是他没有激动,以他对楚清的了解,楚清并不在意楚国如何,他的胸怀远比拘泥与蝇营狗苟的大臣、皇子宽广得多。

他更在意的是广义上的人,在乎的是所有人能不能越来越好,就像他在河郡所做的一样。

楚国已经烂透了,大楚的寿数已尽,秦梧洲估计等当朝楚王崩逝,楚国也会随之走向灭亡。

思虑许久,秦梧洲对陆洵道:“可以,但是我现在没法跟你走,再给我几日时间。”

陆洵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对秦梧洲道:“明智的选择。”

——

二皇子楚郁的面容越发扭曲,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楚清向前走了一步,明明清冷削瘦,却泰然坦**,令二皇子几乎不敢直视。

“我说,你提出的条件,我同意了。”楚清笑了笑,道:“来吧,动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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