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没有想到, 秦梧洲前一秒声音还是从耳房中传来,后一刻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他猛地坐起身, 尽管无用, 还是下意识睁大了无神的双眼。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楚清的眼睛看着前方问道, 气色略显不足。

“刚刚。”秦梧洲见楚清如此警惕,解释道, “没穿鞋。”

楚清:“……”

“地上脏。”楚清的表情有些微妙,如果让秦梧洲上他的床,会不会第二天**黑漆漆的。

“脚上有两双袜子。”秦梧洲看着自己穿着鞋子的脚,面不改色地说着慌。

“?”楚清很是不解, 前世统一天下, 平定四海的暴戾君王的爱好竟然这么奇怪,“好吧, 那就一起睡,记得把脏了的袜子脱掉。”

秦梧洲克制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老老实实地躺在了楚清的身边。

等秦梧洲睡下后,楚清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不习惯一个人睡,他的身体底子亏损, 长期气血不足, 秋意渐深的时节,夜晚寒凉入骨,秦梧洲是练武之人, 躺在身边的时候, 很是温暖。

楚清本来想聊点什么, 但是身边热乎乎的, 他还没开口, 就睡着了。

秦梧洲等楚清睡深后,才蹑手蹑脚地起身,将鞋子丢回耳房中,又从衣柜里拿了一双袜子出来,套在脚上,走在地上的时候,秦梧洲特地看了一眼,地面不脏,被府中仆从们打扫得很干净……

翌日清晨,恰逢早朝,楚清起得很早,他洗漱完毕后,就在庭院中看见了正在练剑的秦梧洲。

秦梧洲的的剑意肃杀,练剑时的眼神与往日很不一样,带着些睥睨万物的意味。

楚清坐在马车上时,回想起秦梧洲练剑时的眼神,才发觉平日里,他从不显露分毫。

朝堂之上,楚王对众臣道:“当初朝中无人敢前往河郡,只因河郡疫病致死率过高,如今四皇子安然归朝,赈灾成功,当赏。”

楚清手执笏板,站了出来,对楚王道:“这是儿臣应该做的事情。”

“现在你们说说,寡人该赏四皇子什么?”楚王盯着百官道。

“臣认为应当赏赐金银。”

“赏赐宅邸,四皇子的府邸到底还是不够气派。”

“赏赐点美人……”

……

楚清觉得这些大臣们的建议真是,一个比一个离谱,难怪楚国后来亡的这么快,如今楚王在位期间,劣马驱逐良马,现在朝堂上清醒明智的人不多了。

“陛下,”卞淼手持笏板,站了出来,朝堂中略显喧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四皇子此次赈灾劳苦功高,一郡百姓都因此获救,不如分封为王,四皇子也已成年,是时候将他的封地定下来了。”

楚清回忆起原著中楚国的皇子成年后,都会被分封为王,而后前往自己的封地,度过一生。

楚王看向卞淼,没有出声,朝堂陷入了静默之中。

卞淼并没有退缩,他泰然接受者楚王的审视。

“清儿觉得呢?”楚王没有急着做决定,他转过头,问道。

楚清心中冷笑,这根本就是将皮球又踢给了他。

“儿臣任凭父王做主。”楚清将问题又弹了回去,您是楚王您自己想呗。

“清儿大了,父王自然要好好为你选个好地方,此事容后再议。”楚王画了个饼,并祭出拖字诀。

秦梧洲听着楚王先前志气满满,似乎想给楚清重赏,卞相一开口却又开始模棱两可起来,倒真是好笑,他都替楚清感到不值。

卞淼站回了原位,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但是楚王轻易也无法拒绝,有了今日的铺垫,之后总有机会,逼他下诏。

退朝后,卞淼给楚清递了个眼色,就匆匆离去了。

楚清懂卞相是想请他退朝后,前往府邸之中一叙,只是此刻人多眼杂,不便大张旗鼓地同他言明。

令楚清感到意外的是今日早朝虽然太子没来,但二皇子却是被放了出来,看向楚清的时候,眼中满是恨意。

楚清自然并不在意,不过二皇子现在倒是清醒了不少,楚清估计是楚王在禁足期间帮他戒了寒食散。

原先楚清并没有在意二皇子,但是散朝时,二皇子楚郁站在了楚清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楚清抬眸,眼神微凉,他没有说话,等着楚郁开口,寒食散一案之后,楚郁在朝中已是彻底失去了支持者,倒是不知道他还想做什么。

“四弟,”楚郁的声音阴郁,脸上带笑却暗含极深的怨,“恭喜啊。”

楚清急着前往卞相府邸,并不想与他多啰嗦,他面无表情道:“有话快说,别浪费我时间。”

楚郁凑在了楚清的耳畔,对楚清道:“你猜猜看,你身上的毒是谁下的?”

楚清拧眉,看向楚郁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防备。

“我愿意与你明说,那绝对与我无关。”楚郁耸了耸肩,得意地笑道,“你若想知道,就来我府邸。”

秦梧洲心中暗自不屑,现任楚王生的两个儿子一个赛一个蠢,楚清自是不知比他们高明多少,与这两个蠢材当兄弟,他都为楚清感到憋屈。

说完,楚郁便离开了王宫。

王宫之中人员繁杂,各路眼线众多,楚清同样没有逗留。

楚清在车架上思考着二皇子楚郁与他言明此事的动机,尽管先前二皇子因为吸食寒食散看上去癫狂无智,自大愚蠢,眼下楚王帮他戒了寒食散后,反倒是正常了许多。

再想到先前他与楚郁之间的龃龉,楚清对原主身上的毒不那么在意,倒是楚郁,恐怕无时无刻不想将他置于死地。

不过二皇子本身倒也不是一干二净,原著中,二皇子生母,如今正得圣宠的倪贵妃与人私通,而且暗示了二皇子并非楚王的亲子。

不过是不是不重要,倪贵妃与侍卫苟且,本身便会让多疑的楚王怀疑二皇子的出生。

有了先前太子一事,卞相早就在门口等着楚清的到来,看到楚清的马车停下来时,卞相颇为浑浊的眼眸亮了些。

楚清从马车上下来,就被卞相立刻迎入府邸之中。

两人就坐后,卞相率先开口问道:“四皇子此行可还顺利?”

“顺利,”楚清笑着对卞相道,“有太子送的一千精兵,可是缓解了人手不足的燃眉之急。”

卞相捋着胡子笑了起来:“太子这回当真是得不偿失,楚王已经对他相当提防,以太子目前的依仗,楚王死前,他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多谢卞相替我筹谋,”卞相今日站出来,替楚清向楚王要封地,便是向所有人宣布了自己稳站四皇子的立场,楚清知道卞相当真是全心全意为他考虑,他心中很是感激。

“四皇子客气了,何需言谢。”卞淼豪爽一如往常,“先前看见二皇子看你时目露凶光,你晚来一些是否与他有关?”

“卞相所料不错,”楚清眉头微蹙,“二皇子告诉我,他知道我身体里毒是谁下的,但是要我前往他的府邸中一叙旧情。”

“呵,”卞相对楚清道,“他想得倒是挺好,白日做梦。”

“我不会去的。”楚清对卞相道,“况且这下毒一事,排除二皇子,无非是太子亦或是楚王。”

“是楚王,你的毒并非一朝一日便能形成,能如此不着痕迹又根深蒂固,太子还没这本事。”卞相断定道。

“对了,陛下五日后就要过五十大寿了,记得准备好贺礼。”卞相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提醒道。

楚清根本不记得有这事,好在卞相一向行事周到,他回道:“多谢卞相提醒。”

两人话了些家常,楚清便告辞会了府中。

就在楚清思考究竟要给楚王准备什么贺礼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楚王大寿,当夜会宴请群臣,秦梧洲作为秦国送到楚国的质子,按理来说也应当出席。

原著中,楚王五十大寿时,原主带秦梧洲出席时,楚国群臣、太子、二皇子,甚至是楚清从没见过的两位公主,都对秦梧洲相当鄙夷。

甚至有仆从在众人视线之外对他拳打脚踢,言语羞辱,原主当时一门心思想要挣得楚王的好感,对这些视若无睹。

楚清可以想象,在原主的府邸之中,经受了身体上的折磨后,唯一一次离开府邸,在楚王五十大寿的宴会上,秦梧洲不仅没有得到他国皇子应得的待遇,反而被所有人折辱。

这种来自精神上的折磨甚至远胜□□上的折磨,也难怪,后来秦梧洲在秦国宰相陆洵的帮助下,成了傀儡皇帝后,会那么疯,大起大落,地位的颠覆之间,若是没有相对应的底气与能力,就很容易导致心境上失衡。

这种失衡伴随着的是一言一行都被本以为是恩人的臣子控制,那又是另一种极致的痛苦了。

就在楚清想得出神时,他恍然发现,秦梧洲正站在他的前方看着自己。

在历经人世间,许许多多人都无法经历的苦痛之后,秦梧洲能在极端的劣势下,逆转形式,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而后一举杀了陆洵,成为楚国真正的君王,楚清想,他在痛苦中,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忍耐、蛰伏与伪装。

秦梧洲不知楚清想到了什么,但是此刻,楚清看向自己的眼神竟然淬满了心疼,秦梧洲记得,卞相与楚清聊的话题并无什么特别的。

“五日后,楚王五十大寿,”身为敌国质子,楚国皇帝大寿,这场宴会秦梧洲绝对逃不掉,否则便是对楚王的不敬,“你与我一起去。”

“好。”秦梧洲前世经历过这场夜宴,当时相当难熬,但回过头看看,也就那样,当时的自己哪方面都不够强大,才会沉浸在痛苦里无法自拔,只是楚王交给楚清折磨自己的任务,不知楚清要如何完成。

想到这,秦梧洲主动问道:“需要我配合做什么吗?”

“不用,”楚清看向秦梧洲的眼神有些怪异,他应该知道楚王曾经交代给自己的任务是什么,竟然愿意主动配合,究竟是试探还是其他,楚清无法判断,“你帮我想想,贺礼送什么比较好?”

“投其所好。”秦梧洲在送礼一事上一向没什么新意,前世执掌秦国的权柄前,他只能任人宰割,根本不需要送礼,执掌权柄后,只有别人送他礼的份,他无论赏赐他人什么东西,收到的无不感恩戴德。

楚清沉思中的神情豁然开朗,他笑着对秦梧洲道:“萧常胜。”

秦梧洲看着楚清笑容满面,却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他心中很不是滋味,心底深处涌出一个念头。

他想楚清的口中、眼里、心里都是自己的名字,而且只有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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