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梧洲没有回应秦七的揣测,只留给了秦七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秦七心中暗自崇拜着秦梧洲,自家主上就是厉害,即便是在敌国当质子,也能如此运筹帷幄,将别国的皇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他还要多多向主上学习才是。

另一边,楚清府邸的主堂外,楚清深呼吸了许多次,他确定自己的心情平复后,才推开堂门走了进去。

“卞相安好。”楚清远远就和卞相打了个招呼。

卞淼点了点头,笑着道:“人就要好好休息,下午回府应当是午休了吧,你休息好了,气色看起来都红润了许多。”

楚清感觉自己的血压又有上升的趋势,他本来强行让自己不去想秦梧洲的事情,结果卞相说他气色好,他压根就没午睡,一分钟都没有,那纯粹是被熊孩子捣糨糊气得。

“卞相来我府上所谓何事?”楚清连忙转移话题。

“我来与你说二皇子楚郁的寒食散一案。”卞淼回想起先前在朝堂上发生的事,眼中精明尽显。

“卞相请上座。”

楚清连忙引卞相入了座。

两人安座下后,卞淼将此事向楚清娓娓道来。

“今晨,我收到你书信后立刻赶去了欢享楼,之后我将所有证据全部封存,人证物证都交予了吏部,并直接将此事上报了楚王。”卞淼行事说话都很干脆。

“楚王怎么看这件事?”楚清知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交给卞相处理,可以尽可能地让这件事情得到一个相对公平的处理,毕竟楚王对自己厌恶至极。

“一开始楚王很生气,”卞淼同楚清说话时也是直言不讳,“不过他召见我的时候,身边还跟着最近宠冠六宫的倪贵妃。”

“倪贵妃先前因其美貌,本就很受楚王宠爱,如今更是投其所好,与楚王一起炼丹,”卞淼的对倪贵妃相当厌恶,“真真是祸国妖妃。”

楚清回忆起原著中,二皇子楚郁是这倪贵妃所出,而倪贵妃水性杨花,对于大腹便便的楚王表面迎合,实则嫌弃,她与宫廷中的侍卫另有私情。

“倪贵妃替他儿子求情?”楚清猜道。

“何止?”卞淼严峻道,“她甚至颠倒黑白,说着寒食散是修行良药,大力鼓吹其作用,可我大楚早在先帝时期,就饱受寒食散的折磨,当时还是我向先帝提议,彻底废止寒食散,并列入处刑条目中。”

“父王功绩一般,先帝旧制他废不了。”楚清的府邸现在很干净,眼线都安排在不重要的地方,楚清会利用他们,反向传递有利于他的信息,因此他同卞淼也是直言不讳。

“不错,后来楚王听了寒食散的后遗症,暂且停歇了服用寒食散的想法,但是也因为那个妖妃,原先可以扳倒二皇子楚郁的案子便大事化小了。”卞淼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楚清并不气馁,他作为本书中的炮灰反派,虽是皇子,但却拿了整整一手烂牌,他已经做好慢慢扭转局面的打算了,倒也不急于一时。

“无事,此时急不得。”楚清反倒安慰起了卞淼。

卞淼对自己的暴脾气深有了解,他叹口气道:“你比我还能忍,当真是好耐性啊。”

“之后,楚王命令宗人府接手了案件,暂且给了二皇子楚郁,禁足一旬的惩罚。”卞淼接着道。

楚清听完便知道,之后他与楚郁之间,只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也好,省得一天到晚在外面碍人眼。”楚清忍不住吐槽了句。

“哈哈哈,善。”卞淼觉得眼前的四皇子真是太和他脾性了。

“之后遇到二皇子楚郁有关的事情要更加谨慎小心。”卞淼说完就离去了。

楚清本想送卞淼出门,却被卞淼拒绝了。

“好好休息。”

卞淼走后,楚清坐在客堂内,思忖着之后该如何对付二皇子楚郁,却发现自己现在有些矫枉过正了,二皇子气焰被打压,如今连门都出不去,他们之间没有交集。

楚清自己比较擅长处理的问题是一般是借力化力,绝境之中出其不意一击,这是他早年面对绝境时,磨砺而出的处事之法,如今的二皇子是穷寇,有道是穷寇莫追,他还是想想如何提升自己各方面的实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秦梧洲,楚清决定还是听从卞相的话,身体重要,为他生气,不值得。

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政治地位方面,目前轮不到自己插手,在禁入朝的一旬里,卞相作为沉浮官场数十年的老手,自会替他提升。

那么接下来就是钱财方面,楚清前一世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投行老板,他最善于做的就是投资,现在捡起老本行,应当不难。

另外穷人钱难赚,富人钱好挣。

他需要建立属于自己的舆论体系,建成之后,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普通物品溢价,只要能打造古代的奢侈品,那么其中的利润可以称得上是一本万利。

粗浅的计划就此成形。

楚清决定明日就去市场上,做一下调研。

之后几个时辰,楚清认认真真地制定了明日的计划,没有去见秦梧洲一眼,他心情平稳地躺在了**。

是夜,等楚清呼吸平稳后,秦梧洲再次悄悄潜入了楚清的卧室内。

他对于楚清的身体状况很是好奇,就在他的手即将搭上楚清手腕时,楚清的眼睛倏忽间睁开。

秦梧洲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楚清的双眼很亮,却没有聚焦,屋外月光皎洁,这副身体却只能通过月光看出个大概,原主有夜盲症,在夜间光线黯淡的地方,根本就看不见。

但楚清装作看得见的样子,紧紧地盯着秦梧洲看,似乎要将面前的人看得无地自容,才肯罢休。

“你还有脸来见我。”楚清冷笑道。

秦梧洲想解释,想要开口时,却又觉得没什么好多说的。

两人同时保持沉默,一时间房间内针落可闻,好在这样的僵持没有维持多久。

楚清以手掩住口鼻,又轻咳了起来。

秦梧洲看着咳个不停的楚清,眉头缓缓皱起,要是这个病秧子死得太早,他就没法报复他了。

楚清好不容易停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将手放下,手腕就落入另一人的手心中了,那人的手心极热,热得发烫,楚清想将手抽回来。

但秦梧洲握着楚清的手很稳,也很牢固,楚清的挣扎完全无用,被秦梧洲的手按得死死的。

这一回,秦梧洲特别注意自己的力道,他手下的手腕很细,皮肤宛如上好的羊脂,或是最精细的绸缎,脉搏的跳动比常人微弱些。

“你干什么?”楚清压低声音,眉头微蹙,秦梧洲的手掌很粗糙,布满了练武而成的茧子,穿来的这副身体似乎手腕处特别敏感,深夜时分看不到任何事物的时候,腕部的触感就更加令人难以忽视,此刻楚清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腕上,他只想将手快点抽回来。

“别动。”秦梧洲的面容相当严肃,他将楚清的手平放在床铺之上,三指轻轻搭在了楚清的手腕上。

楚清借着窗外的月光,勉强看清了秦梧洲的动作,他的架势很专业,不过,中医问诊不该是望、闻、问、切吗?

秦梧洲在认真感受楚清的脉搏,只是在切脉的过程中,眉头越皱越深。

“你会岐黄之术?”楚清轻声问道。

秦梧洲没有回答楚清,他未曾谋面的母亲是御医院里干杂活儿的宫女,他刚出生,就因难产病逝了,后来每当他想起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时,都会拿起医书,等他成为横扫六合,世人口中说一不二的暴君时,医术竟然不输御医。

“会一点。”秦梧洲的声音低沉。

楚清的眼角略微睁大了些,一个暴君,会医术?而且从秦梧洲的神情和说话时的语气,这背后似乎有着晦涩的过往。

“什么时候学的?”楚清趁着秦梧洲切脉时好奇地问道,毕竟原著中并没有提及过秦梧洲会医术这件事,只是简单讲述了他的遭遇与苦难。

“家母是御医院的宫女。”秦梧洲言简意赅,他似乎只是分神解答,说完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楚清的脉象上。

楚清再次回忆起原著,秦梧洲的成长轨迹中,并没有任何一句话提及秦梧洲会医术,楚清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游戏,也不是单薄的只言片语,而是他切切实实伸出手能触碰到的,真实的世界。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过去,不单单是纸上的文字,这一刻,楚清觉得自己才真正融入了这个世界里,先前难以代入楚国四皇子身份的游离感,被这个世界的真实感所取代,既然已经顶替了原主的身份,楚清打算好好地活下去。

“你中毒了。”秦梧洲收回了他诊脉的手,接着道,“毒性很深,是从幼时就服用的慢性毒药。”

“多谢。”楚清猜测秦梧洲来给自己诊脉,是在为先前的事情道歉,此刻,楚清的怒气消散,冷静下来后,他决定原谅秦梧洲,更放过他自己。

却不料,秦梧洲牢牢地盯着楚清,一字一句道:“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想死之人,你欠我的债,我还没讨回,在你我两清前,我不许你自轻自贱。”

楚清猛地抬眼,看向秦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