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寒樱怔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她会收的那么快。

崔仙客也愣了半响,他怒气冲冲道:“崔辛夷,你就这么缺灵石?临走前父亲不是给过你灵石吗,你前段日子还得了孟世子的一万块上品灵石。”

“你拿了寒樱的灵石,寒樱可怎么办?”

崔辛夷退了一步,像是被崔仙客这副模样吓到了,她无辜“呀”了一声,看向崔寒樱:“可这是寒樱姐姐给我的啊。”

崔寒樱上前拉住崔仙客:“兄长莫恼,寒樱这里也有些灵石,不打紧的。”

崔仙客气恼:“寒樱,你总是这样,叫我怎么放得下心,你拜了别的师父,再如此跟师兄和师姐相处,定然会受欺负的。”

崔辛夷浅浅一笑,温声道:“兄长不必挂念我,反倒是辛夷妹妹更得让我们这些做哥哥姐姐的多用些心。”

崔仙客烦躁皱眉,道了句“算了”。

他凉飕飕说:“也是,外门山主们门下的弟子更多,关系更复杂。崔辛夷,不妨你就别参加明日的拜师宴了,去了也没用。我与外门的几位山主交好,还能帮你寻一个和善负责的师父。”

在他的印象里,崔辛夷来崔府前便是个散修,若是有人能有机会拜入门派,谁还会愿意去当一个居无定所的散修?没有宗门愿意收的人,修炼天赋可见定然很差。

崔辛夷听闻这话,轻笑了一声,她道:“兄长,不妨我们打个赌?”

崔仙客看向她:“赌什么?”

崔辛夷:“就赌辛夷明天到底能不能进内门。倘若我进了内门,兄长就给我一万上品灵石,倘若我没进,我就给兄长两万上品灵石。”

识海里的剑灵听见有赌局也来了精神,它道:“崔辛夷,玩那么大的?可万一咱们输了怎么办。”

崔辛夷在识海中回他:“输了就算了,顶多买灵剑的灵石没了。”

剑灵:“!!!”

剑灵立马转了语气:“崔辛夷,你可要谨慎考虑,灵石没了你还得挣,要挣灵石就得炼药。世上可没有那么多像孟雪川那样的冤大头让你救命。剑修最要紧的便是剑了,我可没住过上古神剑以下的剑,要是你找个低劣灵剑回来,我是一定不会住的……”

崔仙客冷笑:“你真是好大的口气。”

崔辛夷轻扬起眉毛:“那兄长可敢与辛夷一赌?”

崔仙客被她一激,道:“有什么不敢的,我倒是怕你到时候输得太惨,回去又要告诉父亲。”

崔辛夷:“兄长未免也太小瞧辛夷了。咱们不妨事先说好,若是谁告诉父亲和母亲,手中灵剑必断。”

对爱剑如命的剑修来说,断剑可真是最恶毒的诅咒了,就算是对崔仙客这样并非是爱剑如命的,断剑的诅咒也是一种羞辱。

崔辛夷显然还没代入剑修的身份,她并不忌讳这些。

识海中的剑灵倒吸一口冷气:“崔辛夷,你诅咒也不能诅咒到我的灵剑头上。”

崔仙客愣了一下,道:“一言为定。”

崔寒樱还待劝他们一劝,可看两人那坚定的样子,也只好蹙眉叹了口气。

崔仙客:“那就明日见分晓。”他转头又对崔寒樱道:“寒樱不必担心,她上赶着要送灵石给兄长,兄长正好拿来给你聘把好剑。若没有别的事,兄长就先走了。”

说罢,崔仙客转身离开。

他一走,崔寒樱也告辞回到了房中。

两人一离开,识海中的剑灵立即絮絮叨叨起来:“崔辛夷,我之前还看你是个稳妥的,怎么如今根骨一改,就变得如此张狂,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且记得你往后的身份,你往后可就是一个剑修了。身为一个剑修,首要的便是爱护你的灵剑,你不是挺爱惜你那医修的破炉子的吗?怎么就不能推己及人爱惜一下你未来的灵剑呢……”

崔辛夷视若无睹,你都一口一个“破炉子”了,还能让她将灵剑当道侣?

她轻飘飘怼回去:“上门的灵石,哪还有不要的道理。”

可她说这话时脱口而出,没在识海中说,方才才被狠狠关上的门“哐”一下开了。

孟雪川站在她房间边上的房间的门口,脸色依旧很黑:“崔辛夷,你果真是一个拜金奸诈无耻的小人。”

崔辛夷:“……”

她满头雾水,看着那脸上写满不豫神色的俊秀少年:“孟世子,我们之前的交易都是你情我愿,不知你为何又出言侮辱?”

孟雪川却答不出这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是这种反应,若是在平日,他讨厌一个人是决计不会与这人多说一句话的,可现下面对崔辛夷却又成了另一副模样。

他又瞪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恼怒地关上了门。

留崔辛夷一脸莫名其妙。

-

九渊剑宗的拜师宴办得格外盛大,一波波通过昨日的初试的修士在九渊弟子的安排下井然有序进入主峰正殿。

崔辛夷抽到的号很不好,她被排在了几乎是末尾的位置。

按照这拜师的速度来看,轮到她的时候可能得傍晚。

剑灵看到那个写着“一千零二十一”的纸条时也叹了一口气:“我的灵剑啊,看来我们短时间内终要无缘了。”

谁不知道,各个道君把前面的好苗子都挑了一遍,名下的名额都快满了,后面的就算天赋不错也有点悬了。

崔寒樱抽了一个极靠前的号,她早早便笑容满面出来了。

说了今日见分晓,崔仙客就拎着剑,一心在崔辛夷身边等着。崔辛夷倒是多看了他的剑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见崔寒樱这春风满面的样子就能猜到,她拜的肯定是修无情道的常毓道君,不跟未来魔子拜一个师父怎么能伺机接近他。

崔仙客迎上去问她拜师的情况。

灵动秀美的少女笑着,声音清亮道:“寒樱不才,竟然有幸被常毓道君看上。”

在队伍中等候的修士都纷纷向崔寒樱看了过去,面露羡慕,几个在维持秩序的外门弟子也多看了她一眼。

常毓道君可是九渊的副掌门,是当世无情道上造诣最深的道君,哪个修士不想拜在她的门下?

崔仙客大喜:“我就知道我妹妹定非池中之物。”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尚在等待、几乎排在了队尾的崔辛夷,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气:“气运也是天资的一部分,我当初抽到的号也是跟寒樱一样靠前。崔辛夷,待会儿你要是没被内门的道君挑中,可别怪自己运气不好。”

剑灵也说起风凉话来:“就是就是,你这兄长可真是拉踩专业户。”

夸完了崔寒樱还不算,还得冷嘲热讽崔辛夷一番。

剑灵显然也很认同崔仙客的话:“崔辛夷,好像我们进了外门也不是什么坏事,你的师父有那么多弟子,管你不就没那么严了,你也就有更多的时间炼你那破炉子了,到时候我陪着你去坑蒙拐骗,帮你出谋划策,往后咱们高低能赚个上品灵剑的灵石……”

“师父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你看我,当初陪了飞升大佬一路走到最后,身上的经验也不比这些外门的元婴修士少……”

崔辛夷忽然在识海中打断他:“我总算知道当初你的主人为什么要抛弃你了。”

剑灵“啊”了一声,半响没反应过来她突如其来的话,反倒真的开始认真思量被前主人抛弃的原因。

昏黄的夕阳渐渐在面前恢弘大殿上的琉璃瓦上镀上一层薄金,人的影子慢慢被拉长,不时有人垂头丧气从殿中出来,却少有人满脸红光、喜气洋洋。

等没剩下几个人的时候,终于轮到了崔辛夷。

她跟着队伍进到殿中,刚一进殿,却发觉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直直对上去,竟然瞧见那天来北洲府的白衣道君。

隔了那么远,她依旧能一眼认出他,他戴着一张很显眼的半面银狐面具,只露出精致如玉的下颌和淡得如樱的薄唇。

少年道君一身雪衣,安静坐在靠上的位置,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崔辛夷却陡然生了些不自在,她来之前是打听过这道号叫昏迟的老成的少年的。

不打听也就以为他是个修为天赋强一些的修士罢了,这般年轻便达到了如此修为的,修真史上记载的也不是没有。

比如一些修逍遥剑道的弟子,天生道心,心性纯净,早早悟了剑意,修行一日千里,便也可能在十几岁二十出头的时候修为达到元婴化神。

可人人皆知,无情剑道一路修行下来虽稳,却在修行过程中对弟子心法的要求很严,为了不破心法,要能不为外物所动,不为自身欲望所扰。

为了避免懒惰和沉沦于玩乐,无情道的修士都极度自律,不谈情爱,不谈笑嬉闹,过的几乎比苦行的僧修还要苦。前世崔辛夷乍然听说一个无情剑道的弟子谈起自己平日的修行,也是震惊了许久。

无情剑道,恐怖如斯。

少年人心性未定,还很容易被外物吸引,因此修无情剑的修士,除了少数天生清冷内敛的,大多能有较大的成就,都是在经历了世间种种,繁华洗尽,尝遍了世间百味的年长者中。

可这道号为昏迟的少年竟然能在弱冠之年便到了化神期。

这简直……不是人吧。

他平日里得自律到什么程度,又得压抑成什么样子才能有现在的修为。

太疯了,惹不起。

崔辛夷暗想。

她在心底也实实在在对他有些敬佩,不管怎么样,这昏迟道君在十九岁就能将自己的修为修到化神期,也绝非池中之物。

连剑灵听说了昏迟道君,也是倾羡不已:“要是这昏迟在你之前来证道岭一次就好了,我肯定会选当他的剑灵,哪里会选你这样的不靠谱的。昏迟道君照这样修炼下去,再过个百十来年,说不定就能突破修真界五千年飞升人数零的记录,成为问鼎大道第一人。”

“届时我也能跟着昏迟道君一起飞升上界了……”

崔辛夷立即冷冷打破他的美梦:“你那么想着要换主人,不如待我飞升,便将你留在下界,届时你也有机会选一个新的主人。”

剑灵顿时幽怨地不再理她,跑到识海深处沉睡。

昏迟是九渊的老掌门在他襁褓之中便抱进了宗门的,自小便养在了宗门。

据说昏迟少时相貌甚美,有好事的小弟子们便合伙欺负他,说他不是个男孩子,给他取了许多诨名。可惜后来昏迟的洞府起了一场火,那火还不是一般的火,灵火难灭,火烧伤了昏迟的脸,那张引人注目的脸从此便再也没有现于人前。

九尾狐天生貌美,张露白仅是半妖之身,相貌便已经美甚,崔辛夷每次给张露白看伤的时候都忍不住腹诽,就算她没有毁了自己的脸,也只有被他艳压的份。

兴许是因为修的是无情剑道,昏迟平日里也格外低调,虽然他辈分高,是掌门映山道君的小师弟,可常常不在宗门,一年到头也多半是拿了仙盟司的斩妖令在外斩妖。

仙盟司直辖于天道,修真界各处都设有仙盟司,察看各处安危,若是有妖兽作乱,仙盟司便会下发仙盟令,拿了仙盟令的人领了任务除妖。

听到这里的时候崔辛夷便想,真是有意思,他自己明明也是妖族,却偏偏替人族修士们斩妖除魔。

千年前妖族与人族修士大战,现今两族关系已经恶化到了极点。偏偏九渊剑宗的道君却是头隐藏破深的九尾狐,这位道君,还是九渊剑宗斩妖除魔最锋利的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