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年间(架空)。

天启四大世家,谢家为首,族人世代居于天启琅琊郡,琅琊郡内有一琅琊山,此地风景秀丽四季如春,乃谢家祖业之一。

琅琊山作为琅琊郡的标志,历来便由谢家家主所有,但到了谢朗这一代,他和胞弟谢闵自幼手足情深,故而在其从军的那一日,便将此山送给了谢闵。

后谢闵战死,此山便由其遗孤——谢云曦继承。

谢闵作为谢家嫡次子,并不善诗词,但有大将之风,十八岁时从军,后位居大将军之职,军功斐然。

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四年前,天启与南蛮一战,虽天启得胜,但谢闵却身中毒箭,于凯旋路上不治而亡。

谢闵之妻,范氏悲痛欲绝,同日撞楠木而逝,独留稚子——谢云曦扶棺归族。

彼时,年仅7岁的稚子因忧伤过渡,加之体弱,晕厥于谢家大门外。

这一昏迷便是一月有余,再醒时,谢闵夫妻已入土为安,谢云曦跪守碑前不言不语整整三日,时人赞之——忠君之后,孝悌之子。

而后,谢云曦闭宅休养半年有余,之后又以守孝为名,搬至琅琊山山腰,以茅庐为居,栽桃木为邻,山水相伴,少有外出,名声不显。

直至谢云曦九岁,清明祭祖,谢朗亲自接侄儿归族。

当时正值雨水纷纷,谢云曦自山而下,见路人有感而发,一时嘴贱,吟了首应景的清明五言律诗。

此诗对韵极佳,以物喻人,借景抒情,乃上上之诗也。

从此,谢云曦之名鹊起,清明律诗亦传遍琅琊。

又过一年。

谢云曦常蜗居茅庐,但谢家众人爱惜其才,故而聘请了多位名师上山教导。

后因天赋出众,被常山第一师——符贺看重,破例收为关门弟子。

一时间,天下文人墨客无不震惊,谢云曦之名亦从琅琊传至天启,更引来无数名士墨客前往琅琊,一睹真容,一观其才。

谢云曦不耐世俗,初时还客气应付一二,时间长了,却不胜其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封山避客。

若有不知封山的外人拜访,则一律由门下仆人告知,“我家郎主上山采药去了,不知何时归。”

奈何这借口听着太敷衍,好好的名门之后,怎么可能每日流连荒山,若说在山间采风倒还能信上几分。

但这话还真不是仆人胡诌,那段时间,谢云曦确实是在山上采药,且一采便是连着好几日。

当然,谢云曦采来的除了药草外,最多的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作物植株。

可外人只当被谢云曦敷衍怠慢,时间一长,就有了谢家三郎目下无尘,徒有其表的言论。

谢家子弟多有维护,然见效甚微。

谢家大郎——谢文清自来最护他家三弟。

某一日清谈会,有人不忿败于谢文清之手,于是恶语相伤谢云曦。

作为长兄,谢文清当场怒怼,骂人不含脏字,把人怼的那是一个哑口无言。

然而,事后归家,他却依旧不忿,气得多日吃不下饭。

此事传到谢云曦耳朵,他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碟桃花雪酥膏送去,并在盘内放了一张小字条,上书一段词,主旨是想宽慰他家兄长,顺便抒发自己想做闲人的宏愿。

谁知谢家众人见文欣喜,谢文清又十分识货,察觉这文可能只是残篇,于是连夜上门讨要诗句。

三更半夜的,谢云曦被闹的无法安眠,只能半夜起来,浑浑噩噩的将原本就想好的全篇诗句写好了给他。

当然,这些细枝末节外人不得而知。

只是第二日清晨,这一首抒情的诗文便在琅琊快速传播开来。

此后几日,又如星火燎原般被传至天启各地。

说来也不知是好运还是坏运,谢云曦所做之诗文在当时极为新颖,于是乎,本意只想做二世祖的咸鱼,竟莫名的开创出了一个全新的诗词流派。

经此一事,谢云曦之名更胜从前,又因早年间,他让人移栽了不少桃木于茅庐边上,经年累月,木成桃林,花开时节,满山的桃花亦是绝美非常。

于是,这琅琊山的茅庐便有了桃花居的美名。

桃花居一举成名,而它的主人——谢云曦则被冠以“桃花仙子”的名号。

彼时,谢云曦十一岁,高居天启才子榜前三。

而后,年岁渐长,容貌愈盛,偶有窥视者,亦赞其:公子只应见画,定非尘土间人。

至其十三,四岁,谢云曦之貌已是天人之姿。

同年,琅琊榜,天启榜清榜重开,谢云曦一人便占下琅琊美色、天启才子这两大榜单之首位,且有生之年,无人可撼其左右。

然,谢云曦喜静,不理庶务,不慕名利。

为打发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同年,琅琊山入口处便竖起一石碑,上述三句对联,凡是想上门拜访的,需对上那石碑上的对联,若对不上的——阁下还是回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初时,众人都觉新鲜,不少才子亦闻风而来,有想一较高下的,有纯属好奇的,有真心拜访想讨论学问的。

然而,那石碑上三句对联,实乃绝对也,往来才子纷纷铩羽而归,被拒之山外。

当然,对是好对,若是名士大儒自不在话下,只是这本就是少年才子间的游戏,作为长辈,他们自是冷眼旁观,瞧个乐呵。

如此这般下来,谢云曦倒是乐得清静,非必要他也绝少外出,清谈宴会更是绝迹。

只是,这一回却再没人敢嘲讽他沽名钓誉,徒有虚名。

沽名钓誉,徒有虚名——呵呵,兄台,先把对联对上,可好!

时光荏苒,一年又一年,当年的稚子也到了束发之年(15岁),再过一月便是他的束发礼。

世家重礼,而谢家家主——谢朗也就这么一个嫡亲的侄子,且这侄儿又是幼弟遗孤,作为大伯,他自然对这束发礼极为重视。

这不,忙活着,连着几日都没睡踏实,早间梳洗,亦觉头上白发都多了好几根。

然而,作为当事人,谢云曦却是一派轻松悠然,没心没肺。

他自三年前便已学成出师,没了课业束缚,自然越发逍遥。

好在,这时代并没有多少娱乐活动,特别是夜间,大多数人早早的便已睡下。

浪不起的夜,谢云曦也唯有密会周公。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作息规律,自然好处也不少——至少黑眼圈没有了。

谢云曦每日早睡早起,爬爬山,种种地,做做美食,天气好的时候还能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书,生活美滋滋,人生乐无边。

桃花居的主子每日过的倒是乐悠悠,可下人们却时常忧愁。

他们家三郎君什么都好,对下人更是和善,只是总喜欢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栽在院子里,时不时的还会将不明用处的植物、果实放嘴里品尝。

虽说这尝着尝着,确实也发现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可谁能保证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无毒的呢!

如前几个月从山上挖来的一个土疙瘩,曾有老农尝过那物,结果当场就口吐白沫,不治而亡。

可他们郎君却非要种下,说来年结果可烹而食之。

虽说三郎君亲做的食物都非常美味,连大郎这般清雅的君子都为之折腰,可下人们依旧忧郁,特别是书童——怀远。

怀远作为近侍,如今也不过十五、六岁,本是年华正茂的少年,却已有脱发秃顶的苗头。

此时,旭日东升,天气晴朗,可怀远看着谢云曦却是极为头秃。

他深叹着气,上前提醒,“三郎君,再一月便是您的生辰束发礼,家主前两日拿来的章程您好歹看一眼。”

此时,怀远手上正拿着篮子候在一旁,负责给谢云曦递换农具,但想起束发之日将近,他家郎君却依旧挖土庖厨,沉迷口腹。

怀远瞧着着急,生怕谢云曦忘了正事,只好出声提醒。

说出去都没人信,堂堂谢家的三郎君,竟每日同淤泥为伍,常年混迹厨房。

那如玉的手拿的最多的,竟不是文墨纸笔,而是尘土斑斑的农具器皿和烟火缭绕的砂锅木勺。

多年来,谢家长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他们心里也愁着,每当祭祖,他们便总对着祖宗牌位长吁短叹,唠唠叨叨的,向列祖列宗吐槽谢云曦的“混账行为”。

作为谢家长辈,他们也是恨铁不成钢。

然而,愁死人的谢云曦却总是那般慢慢悠悠,凡事不上心的模样。

怀远担心这束发典礼的事,他却依然松土拔草,专注观察着地上的土豆幼苗。

见幼苗发育良好,不见虫卵,这才心满意足,愉悦一笑。

至于束发礼,谢云曦头也不抬的摆摆手,“知道了,告诉大伯,章程没有任何问题,劳烦他费心。”

——唉,您能再敷衍点嘛!

怀远叹道:“郎君啊,束发之日必有名士聚集,清谈宴会在所难免,这地里的作物小人来弄便好,您要不先去书房准备准备?”

谢云曦不以为然的继续翻弄泥土,“怕什么,不是有大哥他们在嘛。”

谢家子弟众多,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文采斐然的才子,清谈宴会什么的,交给他们便是,何况,还有他大哥——谢文清在,谁也坠不了谢家文坛第一的超然地位。

按谢云曦自个的想法,他不过是比别人多了一世的记忆,且华夏文明璀璨如星辰,他身在其中,自也是沉淀了不少的知识。

比如做诗词,俗话说得好,背诵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再加上有《笠翁对韵》等,这类知识的积累,在文学创作时,他自然比别人有优势。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他才有如今的名望,可这名望才气靠的是他身后的“巨人”,若在同一起跑线上,谢文清之才情,必远胜于他。

天启第一才子,他受之有愧,只是,作为魂穿者,这“生而知之”的玄幻之事,他却不好于他人述说——除非他那天脑子抽风,想被火烧死。

说起魂穿之事,谢云曦也是迷迷糊糊,云里雾里。

当年,七岁的“谢云曦”在父母双亡后扶灵归族,可一到家门,精神一松,竟直接昏厥,魂飞魄散。

待这身体再睁开眼,却已是物是人非,换了魂魄。

回想前世,谢云曦的记忆有些模糊,但却记得自己上辈子也叫“谢云曦”这个名字,死因是加班过劳,也正是因为上辈子死的太过劳累,这辈子他便只愿做一条咸鱼——混吃等死,悠然一生。

然,幼时嘴票,惹来一堆名师大拿“好为人师”,他又装不来真小孩,学习进度自然比正常的孩子来得快,于是便有了那天才早慧的名声。

之后又是嘴贱,又是手残的,竟把自己折腾成了第一才子。

唉,说来也郁闷。

初来乍到,他那里知道谢家的影响力会如此之大,原来也只以为是普通富裕人家,没曾想竟会是世家之首,文坛顶流。

奈何,覆水难收,他也只能“自食恶果”。

二世祖做不成,却得了一个桃花仙子的名头。

话说,他一男子,叫什么仙子的——也不知这是谁想出来的别号,若让他知道,必要给他套个麻袋,好好揍上一顿。

虽然,这时代‘仙子’并非专属女性,有记载的名士中以‘某某仙子’为号的也不在少数,而且还都是颜值巨高才子名士,但谢云曦却着实不习惯有人唤他“仙子”。

时代,文化的代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就能填平的。

而随着年岁渐长,谢云曦的容貌愈发清丽。偶尔几次下山外出,却总会引发掷果盈车的盛大场面,一来二去,他也就愈发不爱出门。

少年在外,特别是俊朗的少年郎,出门在外,实在太过危险,如此危险,自然还是乖巧宅家最为清净。

对此,谢云曦深以为然,宅的自也是理直气壮。

只是,如他这般俊秀不似凡尘的少年,

宅便宅吧,可为何宅的如此清新脱俗。

此时,谢云曦一脸温柔,双手轻抚着地里的土豆的幼叶,嘴里念念叨叨着,“土豆炖肉,糖醋土豆,土豆干锅,土豆饼,拔丝土豆,土豆球……”当然,还有经典,美味的薯条薯片!

谢云曦回忆着土豆的千般滋味,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目光也越发温柔。

怀远看着,无奈仰天一声长叹,“三郎君啊,唉——”

叹息落下,旭日渐升,晨露消退。

谢云曦打理好心爱的土豆幼苗,起身拂尘,拍去衣角的泥渍。

随后,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遥望远处那重重叠叠的山峦,山峦重重,不见人烟。

谢云曦瞧着,不禁感慨着呢喃:“雨前椿芽嫩无比,雨后椿芽生木体。”

“郎君您说什么?”

晨风微凉,拂面而过,怀远缓神,好似听到他家三郎轻语了一句什么。

谢云曦只挥了挥袖上的灰土,“谷雨将至未至,雨前撸一把春椿,正当季,味必鲜。”衣袖一挥,“来人,准备踏青。”

怀远:“……”踏青是假,采春椿做美食才是重点吧。

——唉,果然,美食才是他们家三郎的最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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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一章 内容稍作增笔,并不影响后续内容。

引用:

《笠翁对韵》是从前人们学习写作近体诗、词,用来熟悉对仗、用韵、组织词语的启蒙读物。作者李渔,号笠翁,因此叫《笠翁对韵》——本文引用“笠翁对韵”四个字。

雨前椿芽嫩无比,雨后椿芽生木体——华夏·民间谚语(出自百度百科)

说明:

土豆的人工栽培地最早可追溯到大约公元前8000年到5000年的秘鲁南部地区。17世纪时,土豆已经成为欧洲的重要粮食作物并且已经传播到中国。

(特别说明,本文主角处于异时空,土豆的相关历史于本时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