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结束后不久, 江娢就带着自己的小男友出国定居了。

彦卓嘴上说着工作忙,恐怕没有时间去送她,但真的到了她离开的那天,彦卓还是蹭上了白祺去机场送行的车。

江娢没有过安检, 一看就知道是在等他们。看见彦卓, 便立刻露出了笑容来, 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你来了。”

他们来得早,时间还算宽裕, 白祺想他们母子大概有话要说, 于是假借有电话要接,绕到了远一些的地方。

白祺前脚过去, 江娢的男友后脚就也跟了过来。

他比江娢小十岁,有一副模特般的好身材, 长相也是偏冷峻的那一挂,然而一笑起来就显得不大聪明的样子,跟方令维有几分相似。

想到方令维,白祺就又想起他前几天给自己报的喜——何易毕业之后,借着跟一个富家公子恋爱的机会进入了对方的家族企业工作,又把那位公子哥儿哄得神魂颠倒, 不顾长辈的反对跟他订了婚, 一时间可谓是名利双收,春风得意。

然而, 就在他们的订婚宴上,方令维派去的人当众揭穿了何易同时跟多名富家Omega保持恋爱关系, 而且特别青睐独生子, 只为图谋对方家产的真面目,还给在场的每一位宾客都分发了早已打印好的、图文兼备的证据。

好好的一场订婚宴被搞砸, 何易费了大力气才哄骗到手的冤大头骤然从他编织的爱情梦境里清醒过来,毫不犹豫地把他一脚踹开了。最重要的是,他让未婚夫的家族在整个圈子里都蒙了羞,对方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被踢出公司之后,那些相互之间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大公司就纷纷把他拒之门外了。

职场已经失意,何易曾经引以为傲的情场就更别提了。他以往精挑细选的交往对象,没有一个是家境普通的。他从前只觉得自己眼光好,有手段,无论什么家境的小少爷都能手到擒来,可从来没有想过,一朝翻车,这些非富即贵的小少爷联起手来,能让他有多惨的下场。

他那一向支持他“事业”的父亲,在他跟订婚对象刚开始稳定交往时就飘了起来,坚定地相信将来对方的大笔家财都会进入自己的口袋,又在此时被几个狐朋狗友带进赌场,染上了赌瘾。在何易发现的时候,何父竟然已经把所有存款都败光了,还在外面欠下了高利贷。

名声扫地,又负债在身,走在街上还不时挨一记闷棍,方令维最近一次听别人提起遇见何易,只知道他现在已经沦落到某间会所里了——他没吃过苦,也不愿意去做那些又苦又累的工作脚踏实地攒钱还债,更何况债主也不会给他留出这个时间让他慢慢赚钱,万幸他还算有一副好皮囊,所以这条路也算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

可这地方哪有他想象的那样容易混,不提难缠又多事的普通客人,就只说那些他辜负过的昔日情人还有他们的朋友跟班,就足够让他每天都受尽折辱了。

听方令维说完事情的全部经过,白祺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在他眼里,方令维一直是个天真快乐的小傻子,被家里保护得太好,所以一点儿心眼都没有。

谁也没想到,他能忍耐这么久,一直忍到了何易风风光光地毕业,一路看着他事业爱情双丰收,最后才在他最风光的时刻给了他致命一击。

不过方令维是他的朋友,两个人的私交一直不错,方家又在事业上帮了彦卓很多,更何况何易确实不是个东西,对方令维造成的伤害是旁人没法想象的,方令维怎样报复回去都不为过,所以他还是很高兴自己的朋友能有这样的筹谋和耐性,起码不会受了委屈却只能自己忍气吞声。

方家姐弟也一如既往让白祺觉得有些怪。说他们关系不好吧,可一遇见大事他们又会坚定地护着彼此,像何易被各大公司同时拒之门外,这就必然是方令纯亲自出过面的,不然方令维一个不掌权不管事的小少爷其实也没这么大影响力。而方令维对姐姐也是如此,白祺听他提过几次,方令纯刚上任时,总有不服她的在方老爷子面前挑拨,这种时候又全靠方令维在老爷子面前替姐姐说话,才让方令纯坐稳了那个位置。

可要说他们关系好,白祺每次同他们见面,又总能觉出他们之间似乎也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亲密。他猜想这也许是因为方令维既在家中受宠,又是个有继承权的Alpha,再加上逐渐开始接触公司事务,所以他们姐弟之间多多少少会生出一些嫌隙来。

不过这到底也只是别人的家务事,方令维不跟他说,他也就只当没有察觉。

白祺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才发现对面的人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看起来已经盯了他很久了。

“……你好。”

这样直勾勾又不带任何其他意味的目光,白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见白祺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那人便露出一个笑来,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郑扬,耀武扬威的扬。”

跟扬字有关的褒义成语那么多,他却偏偏选了这个词,白祺也微微笑了起来,觉得这人应该挺有意思的。

他正要也向对方自报姓名,郑扬却先他一步道:“我知道你叫什么,你们办婚礼那天我也混进去了,不过那天人多,你肯定没瞧见我。”

“她不让我去,怕你们两个见到我会尴尬,可我也怕她被彦家的人为难,所以跟着我朋友偷偷溜了进去。”

郑扬把未经邀请就溜进别人婚礼现场这事说得理直气壮的,一点也不在他这个婚礼的主人家面前见外,白祺也只能忍着笑配合道:“怪我们考虑不周,应该多发一份请柬的。”

不过,跟着朋友一起进场……婚礼当天的宾客名单都是白祺和彦卓一起确认过的,他的朋友能拿到婚礼请柬,说明郑扬的身份应该也不止江娢告诉彦卓的那样简单。

“这怎么能怪你们,当时你们都不知道我的存在。”郑扬先是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而后眼睛一转,又打听起另一件事来:“牢里蹲着的那个,不会提前出来吧?”

牢里蹲着的人可多着呢,不过郑扬能关心的应该也只有彦明睿一个,毕竟在他眼里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情敌。

白祺略一思考,答道:“应该不会,他犯的事牵连很广。”

最重要的是树倒猢狲散,彦明睿现在已经没有团队在背后为他尽心运作了,能收拢的人彦卓都已经收拢到了自己手下,始终对彦明睿忠心耿耿的那些,彦卓早就把他们拆分打发了。现在彦卓才是唯一的掌权者,明眼人都知道该向着谁,该远着谁,为了彦明睿这个身败名裂后半辈子都要蹲大牢的老头子而得罪彦卓实在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

郑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就成。”

两人避开敏感话题,不咸不淡地寒暄了一会儿,直到时间实在不能再耽搁了,郑扬才过去对江娢说了什么。

白祺没有跟过去,只在远处站着,远远地望着他们。

他看见江娢率先对彦卓张开手臂,彦卓犹豫了一会儿,才抬起手,同她拥抱了一下。

这个拥抱的时间很短暂,在这个每天都会见证无数次离别的场合并不如何特别,可当彦卓转身向他走来的时候,白祺注意到他的眼眶有些泛红。

白祺扬起笑脸,冲还在注视着彦卓背影的江娢挥了挥手,而后牵住了已经走到他身边来的彦卓的手,轻声道:“去国外探望也不麻烦的,随时都可以去。”

他是想安慰彦卓别因为离别而难过,可彦卓却说:“我只是不太习惯。”

彦卓对父母,尤其是江娢这位母亲的感觉,是很复杂的。

在读到江娢那封信的时候,他从前对母亲所有的负面情绪就突然都无处安放了。他受过的委屈是真的,可江娢承受的一切也是真的。过去那么多年的心结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轻易解开的,所以即使今天来送她,彦卓也是犹豫了很久的。

刚刚那个拥抱,终于让他放下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被亲生母亲憎恶着的孩子,知道母亲心中对他还是有爱的,这就够了。不管这份爱掺杂了多少复杂的成分,只要心知它存在过,彦卓就不会再为此耿耿于怀了。

彦卓的情绪低沉,白祺就也安静地陪着他回了家。

正想着怎样能帮彦卓分散注意力的时候,白祺突然感觉到头一晕,一股火涌上了脸颊,而后很快蹿遍全身,瞬间变得滚烫了起来。

彦卓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就要带他去医院。

白祺在昏沉之间咬了咬舌尖,用自己仅剩的理智告诉他:“易……感期。”

抑制剂是要在Alpha的易感期来临之前,提前打下去才会起抑制作用的,既然现在已经发作了,那就是去医院也没用,打抑制剂也没用,只能靠Omega亲身上阵才能帮他安然度过的。

至于怎么帮……

彦卓接住已经扑过来的Alpha,红着耳根想,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能有什么大场面他没见识过?

他体质一向强健,耐力也锻炼得越来越好,这有什么受不住的。

……

就怪了!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他,Alpha在易感期内会变得特别爱吃的东西,范围还会不限于食物?

彦卓抵死捂着自己的胸口,咬着牙道:“真的不能再……”

迷迷糊糊之间,白祺只听到了一个“再”字,于是更加用力地扒开了对方那只阻挡他进食的手。

等到终于把Alpha的易感期熬过去,彦卓脑子里的那些伤感愁绪早就已经不知所踪了。

他连抬一下指尖都费劲,身上那几处敏感的位置更是碰都不敢碰一下,稍稍用力就会拉扯得疼痛,嘴上却还能中气十足愤愤地质问道:“你不是说过,你从来不会忘记打抑制剂?”

不愧是彦总,无论身处什么境地都绝不会落下这一身气势。

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彦董事长了。

白祺单手支着脑袋,歪在他身侧,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看,露出一个稍显腼腆实则心虚的笑来:“我们结婚,我高兴。”

“……”

彦卓一拳捶进了棉花里,顿时没了脾气:“我也高兴。”

白祺又冲他露出了那个漂亮的、让他心动的笑容来。

就像第一次在公司撞见他,他就认准了这个人一辈子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不生子,所以番外就到这里啦,喜欢生子情节的读者可以去专栏看看其他文。感谢各位小天使在本文连载期间的陪伴和鼓励,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