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闹市纵马行凶
第二天是个晴天。日光明媚，春风和煦。
苏栩栩坐在驶往青云观的马车上，街道两旁充斥着摆摊子的小商贩，各式的叫卖声不时透过车窗飘进人的耳畔，熙熙攘攘的热闹。
“我也好想下去逛逛啊。”
撩开车帘，苏栩栩半颗脑袋都几乎伸出窗外，羡慕的感叹。然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可怜兮兮而又充满期待的望向对面的陆宛盈，“姐姐……”
陆宛盈不为所动，柔柔开口：“宁儿，你忘了出门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
“噢。”
一番小心思就这样被毫不留情的拒绝，苏栩栩顿时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萎靡下来，一张刻意画过的小脸上毫不掩饰的写满委屈与闷闷不乐。
望着她眼中一下子黯淡下来的神采，陆宛盈几乎就要忍不住心软了，可是，再一想陆文山的嘱咐，只得硬生生压了下去。
“宁儿……”
微微叹了口气，陆宛盈正要开口，奔驰的马车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骤停的马车带出的惯性，险些让苏栩栩一脑袋撞在车厢上，惊魂未定之际，她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对面的姐姐，陆宛盈此时也是一头雾水，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刘大叔，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掀开车帘，苏栩栩问道。
“二小姐，”车夫回道，“好像是前面有人骑马冲撞了行人。”
苏栩栩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但见不远处，一个家丁模样打扮的男人正在对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拳打脚踢，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骂着些什么……而在他们面前，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锦衣少年，正趾高气昂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苏栩栩瞧着那张中二气质浓厚的脸容，然后赫然发现这少年竟是熟人一个……却不是那日在青楼里为争夺花魁的**而跟那姓萧的男人打的头破血流的孟怀瑾又是谁！
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啊。
另一边，仗势欺人的家丁犹在不依不饶的打骂着躺在地上的乞丐：“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冲撞我们家少爷！知不知道惊着了我们家少爷的马，你十条贱命也赔不起……”
冰冷的拳脚，雨点一样落在蜷缩在地的乞丐身上，浓重的血污染满他的头脸，痛苦的呻吟声与哀嚎不绝于耳，而周遭围观的路人，大抵是迫于孟家的势力，竟无一人敢站出来阻止。
苏栩栩看的心头一阵火起，立马就要跳车下去救人，察觉了她意图的陆宛盈还未来得及阻止，却听平地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喝：“住手！”
苏栩栩正要下车的动作一顿，好奇的望向那个敢在这个时候仗义执言的人……
开口出声的是个年轻的姑娘，瞧起来跟苏栩栩差不多的年纪，一身淡青色的衣衫，眼睛漆黑明亮，朗似秋水，清秀的脸容上粉黛未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别有一番俏丽之色。
大抵是没有料到竟真的有人敢跳出来多管闲事，先前对着地上的乞丐拳打脚踢的起劲的几个孟家的下人，一时竟下意识的住了手，眼睁睁的看着那年轻女子径直越过他们，向地上奄奄一息的乞丐走去……
“大叔，你怎么样？”
女子似乎毫不在意那乞丐的满身脏污，小心翼翼的将倒在地上的他扶了起来，大抵是被打的怕了，乞丐明显的瑟缩了一下，惊恐的就要向后退去……
“别怕，”女子柔声安抚，“我是大夫，我帮你看一下……”
苏栩栩这才注意到她身上背着个药箱，看起来像是刚出诊回来……
许是她的安抚起了作用，受伤的乞丐不再似方才那样惊恐，年轻的大夫又低声安抚了几句，然后熟练的打开药箱，就要为其清理伤口……
她旁若无人的态度，将孟家的一干打手唬的一愣一愣的，一时竟忘了上前阻止。而另一边，自觉被无视了的孟怀瑾，却是心头一片火烧火燎的恼怒，扬声便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多管本少爷的闲事……”
主子发了火，底下的一众家丁立时如梦初醒一般，争先恐后的亟欲上前表现，其中为首的一人，更是将女子放在手边的药箱一脚踢了开，恶声恶气的警告道：“听见了没有？我家少爷的事，你也敢多管？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爷是什么人？识相的就赶快滚，否则一会儿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的样的奴才……苏栩栩瞧着那跟孟怀瑾如出一辙般嚣张的嘴脸，磨了磨牙。
正要不管不顾的下车去帮忙，却见那身材娇小的年轻女医似乎完全没有被他们的恐吓吓住，一脸正气，脆生生的道：“我不管你家少爷是何方神圣，我只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你们当街纵马行凶，还将人打的重伤，任你是皇亲国戚，报到官府去，也逃不过一个理字……”
孟怀瑾还没遇到过胆敢蔑视他的身份，公然跟他作对的女子，当即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哪个官府，敢定本少爷的罪……”
螳螂似的把下颌一抬，孟怀瑾骑在品相甚好的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将面前的女子打量了一番，大抵是这人还没有渣到底，但听他语声一顿，随即纡尊降贵般的开了口：“本少爷念着你是女子，这次就不跟你一般见识，只要你乖乖跟本少爷认个错，本少爷就大人大量的放过你……”
自觉自己宽容大度到了极点，孟怀瑾一时难掩脸上的得色，手中的马鞭一扬，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不忘威胁：“否则，本少爷让人连你一块儿收拾！”
话音方落，他身下的马儿却突然受了惊似的一声嘶鸣，半副马身高高立起，孟怀瑾没有防备，当即被掀翻在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即失去了意识，人事不省。
失控的高头大马发了疯般的向人群冲去，苏栩栩他们的马车本就离得不远，此刻更是首当其冲，眼看着它直直撞过来，饶是刘叔经验丰富、反应灵敏，也只能奋力驾着马车向旁边一躲，堪堪避了过去……
可是，还未等他们松一口气，他们自己乘的这匹马也因为受惊，开始发起狂来，刘大叔直接被甩下了马车，苏栩栩跌进车厢，一颗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坚硬的木板上，还未等她来得及感受这份疼痛，受惊的马儿已拖着车内的她与陆宛盈疯狂的向前奔逃着……
颠簸的马车，撞得人头昏脑涨，苏栩栩得死死攀住车窗，才能够尽力保持身体的平衡，而另一边，陆宛盈却显然比她更费力也更难受，一张美丽的脸庞上此刻褪尽了血色，一片苍白，杏眸深处更是不受控制的溢出阵阵惊惶失措。
“护好大小姐……”
情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苏栩栩咬了咬牙，硬声吩咐完一旁随车同行的两个小丫鬟之后，也顾不得陆宛盈在身后焦切的唤她“宁儿”希图阻止，当即一掀车帘，钻出了车厢。
发狂的烈马在街上毫无顾忌的横冲直撞着，道路两旁的行人鸡飞狗跳般躲闪着，一片混乱……照此发展下去，不光街上的路人有危险，就连苏栩栩他们自己也大抵难逃一劫……
苏栩栩强忍着胃里涌上的阵阵恶心之感，奋力伸出手去，试图拉住马车的缰绳，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驾驶技术，眼看着失控的马车就要撞上街边的打铁铺子，瞧着那汩汩冒烟的大锅以及炉子里正烧的通红的各式烙铁，苏栩栩感到头皮丝丝发麻的同时，快速的在脑海里权衡了一下利弊，然后当机立断，掏出贴身收着以备不时之需的小匕首，拔下刀鞘，握住刀柄就向连接马儿与车身之间的靷带砍去……
锋利的匕首如切刀断玉一般斩断了二者之间的联系，骤然失了束缚的烈马，箭矢一般冲了出去，直直撞进了铁铺，本就简陋的铺子如何经得起这番折腾，瞬间坍塌，只闻一声痛苦的悲鸣，失控的高头大马就这样被沉沉压在了废墟之下……所幸打铁铺里的人眼见形势不妙，一早逃了出来，并没有被连累受伤……
但这一切，苏栩栩都无暇顾及，没有了马拉的车辕，就像是高速行驶中突然掉了两个轮胎的车子，重重向一旁倾斜倒去……苏栩栩一边庆幸陆宛盈他们待在车厢里，应该不会有大碍，一边做好了狠狠摔一跤的准备，且电光火石之间，她脑海里唯一闪过的念头，竟是……
这一摔，轻则断胳膊断腿……倒差不多可以省了过几日进宫选秀的麻烦了……
她脑海里这个念头方起，眼前却是蓦地人影一闪，像半睡半醒之时的一场幻梦，她甚至什么都没有看清，但觉身子一轻，仿佛心上系了氢气球一般，飘飘****的离地而起，恍惚间，她只闻到怀抱着她的那人身上淡淡的、清而好闻的皂角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