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疯狂

叶屏幽木然的看着太医们进进出出,躺在**的男子双眸紧闭,一张清俊的脸容惨白如纸,被利箭贯穿的胸口汩汩往外冒着暗红的鲜血,染透了他胸前的大片衣襟。

而在他的身旁,是紧随着他的苏栩栩。

叶屏幽盯着男人紧紧握着的那个女子的手,他握的那样紧,就好像是什么值得他珍而重之的宝物一般,哪怕是此时此刻,命悬一线,却犹不肯放。

她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唤着:“宁儿,宁儿……”眉头紧皱,就好像哪怕是昏迷之中,也记挂着那个女子的安危。

叶屏幽感到胸口爬过一抹剧痛。

苏栩栩整个人都在不住的微微颤抖着,床榻上的男子一动不动的昏迷着,像是随时都会离她而去,没有被他握住的另一只手,溅在手背上的淋漓鲜血,已经由滚烫变得冰冷,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狠狠刺痛着她。

她感到深深的害怕。这一刻,她是如此的恐惧于失去他。这一刻,她只想他醒过来,只想他好好活着,只要他安然无恙,无论让她做什么,无论让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她都心甘情愿。

她不能失去他。

苏栩栩从未像此刻一样清晰的意识到这一点。

她只希望一切不要太晚。

顾景煜,你不要有事,好不好?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一遍一遍的乞求着。

“娘娘,这一箭,陛下虽未伤到要害……”

满头大汗的太医,战战兢兢的回禀着诊断的结果,心里一片叫苦不迭:“但这箭上却淬了毒……”

苏栩栩原本听到他说“未伤到要害”,心里一松,紧接着却听到那句“箭上淬了毒”,又是心里一紧,而且眼看着回禀的太医面色异常凝重的模样,她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

“有什么办法解毒?”

苏栩栩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眼前的男人需要她,她不能在这个时候乱。

“娘娘恕罪……”

太医仓皇跪下,顶着一头冷汗,诚惶诚恐的道:“老臣愚钝,一时还未能查出陛下所中之毒是何,只能暂且用药护住陛下的心脉,再从长计议……”

听得他说眼下未能查出顾景煜所中之毒,苏栩栩心里不禁又是狠狠一沉,一瞬之间,她甚至不由的一慌……连太医都说,未能查出他所中之毒是什么,可见有多么严重。

万一,万一,真的找不到解药,怎么办?

巨大的惶恐一下子攫紧苏栩栩的心,她不由的望向面前的男人,像是察觉到她的痛苦一般,握在她手上的大掌似乎紧了紧,仿佛无声的给予着他所有的力量。

苏栩栩心里莫名的一定,一瞬之间,就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

一旁的顾景铄这时开口道:“我命人回府将青儿接来,看看她有什么办法……”

苏栩栩道:“麻烦你了。”语声异常的平静。

顾景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了出去安排。

“是你害死景煜哥哥的。”

诡异的沉默之中,叶屏幽突然开口道。

她语句中的那一个“死”字,狠狠刺痛着苏栩栩,要好一会儿,她才压下心底的疼痛,道:“他不会有事的。”

他现在只是中毒罢了,太医们和青芜姐姐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他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苏栩栩这样告诉着面前的女子,也告诉着自己。

叶屏幽死死瞪着她,声嘶力竭:“原本该死的人是你。”

她双目血红,如那一支淬了剧毒的箭矢一般射向面前的女子,眼中有浓烈入骨的痛苦和妒忌。

这一刻,叶屏幽再一次想到了方才的一切……她顺利的解决完孟思瑶,就马不停蹄的随着顾景煜的脚步出了宫,因为她想亲眼看着那个女子是怎样死在她的面前的,可是,到头来,她眼睁睁看到的却是眼前的男人,不顾一切的挡在她的面前……

他救了那个女人,哪怕是要为此赔上他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当那支利箭射向她的时候,他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想也未想,就将她护在了怀中,就仿佛那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本能的想要保护她,本能的不想要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那一瞬,叶屏幽从来没有如此的恨一个人,又如此的妒忌一个人。

她死死的盯住面前的女子,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了,也难消自己的心头之恨:“陆宛宁,你为什么要回来?如果你不回来,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我真恨,我真恨,当年那场大火,为什么没有烧死你!”

苏栩栩顾不得面前女子最后一句话可能代表的含义,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握着她手的大掌突然动了动,然后,原本昏迷着的顾景煜,缓缓醒了过来。

苏栩栩惊而喜的望向他,满腔的凄惶不安,仿佛在对向男人渐渐清明的眼眸的一瞬,一下子烟消云散。

“顾景煜……”

她颤声唤着他的名字,嗓音哽咽,不自觉的带着哭腔。她有千千万万的话想要对他说,可是这一瞬,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神思渐渐清明的男人,却根本不顾得自己身中剧毒的现状,醒来的第一时间,关心的却是她的安危:“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急急的撑起受伤的身躯,焦切的查看着面前的女子,眼中的紧张和在意,令苏栩栩心头一涩的同时,也深深的刺痛着一旁的叶屏幽。

“我没事,不用担心……”

苏栩栩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在床头坐好,将几乎哭出声的哽咽强忍了住。

哪怕是得到了她“没事”的回答,顾景煜却犹不放心般的将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直到亲自确认她安然无恙之后,方才松下一颗紧绷的心。

苏栩栩心头又是一痛,她微微别开眼睛,压下眼底的涩意,然后方才再次面对着眼前的男人:“你怎么样?身上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太医……”

在她不知所措的急急起身的时候,顾景煜一把拉住了她:“我没事,不用叫太医……”

说这句话的男人,甚至扯了扯唇,笑了笑。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那一箭,没有伤到他的要害,但是箭头上却是淬了毒的,当他将那贯穿他胸口的箭矢拔下的时候,他就看到了。

而且,昏迷之中,他也隐隐听见了太医的话。

顾景煜语声顿了顿,拉着近在咫尺的女子的手,柔声道:“就这样陪朕说说话就好。”

他拉着苏栩栩在他身边坐下,从醒来到现在,他的眼中都只有那个女子的存在,未曾有一瞬看过其他人。

而这样被忽略的感觉,叶屏幽已经承受了整整三年,不,或许更久,久到从眼前的女子最初出现的时候。

“景煜哥哥,你知道你身上中的毒,是没有解药可解的吗?”

叶屏幽突然开口道,她尖锐的声音,就像是硬生生插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一个不和谐的音符一般,突兀而刺耳。

她看到那个女子在听到她说到那个男人身上的毒,是没有解药可解的一瞬,蓦地望向她的惊疑目光,叶屏幽突然感到一种诡异的报复的快感。

“你怎么知道没有解药可解?”

苏栩栩颤声问她。太医只说,眼下未能查出面前男人身上所中之毒为何,并没有说能不能解,为何叶屏幽如此肯定,以及她方才说自己的那句“是你害死了景煜哥哥”……

苏栩栩隐隐猜到了什么。

身旁的顾景煜却直接开口道:“那些刺客,是你派去的。”

他望着对面的叶屏幽,目光如剑。

这甚至不是一句疑问,而是肯定。

叶屏幽望着他冰冷的眸色,心中一直紧拽着不放的某根线,仿佛突然之间断了开来,令她不顾一切,声嘶力竭:“是我又怎么样?她原本就该死……”

染着鲜红蔻丹的玉手,蓦地指向对面的苏栩栩,叶屏幽射向她的目光,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丝一毫,尽是怨毒。

“若不是她当初没有死在天牢里,若不是她非要缠着你,我又怎么会想要她的性命?”

叶屏幽一字一句的开口,原本似水的明眸之中,此时此刻却尽是疯狂:“景煜哥哥,为什么你要喜欢她?明明你应该爱的人,是我……”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认定了你,为了你,我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得罪皇后娘娘;为了你,我甘愿嫁给顾景琛那样一个废人;为了你,我甚至亲手将他毒死了,为了你……”

说到这儿,面前的女子像是再也难以承受那些痛苦,语声一哽,一字一句的道:“景煜哥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蓦地射向对面的苏栩栩:“原本我以为,只要顾景琛一死,只要孟家的势力被铲除,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可是,这个女人的出现,将一切都打乱了……是她将原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一点一点都抢走了,是她抢走了你,她该死……”

她的眼中闪烁着疯狂恨意,像是下一秒就会不受控制的扑上来,将苏栩栩碎尸万段一般。

顾景煜听着她声声的指责,薄唇紧抿,却只确认着一件事:“当年,天牢那场大火,也是出自你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