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御臣之术
当然，所谓的鬼神皆为传说，是真是假，世上并无一人可以得证，终究只能是传言罢了。
对于这样的故事，竹子鸢当然也是不会信的，只是这个故事由剑灵口中讲出，这就让竹子鸢不免也有些动摇了。
不过，虽然大凉国的子民谈及鬼魂之事，并没有太过害怕和厌恶，然而任谁一想到盛元节当日，四面八方都可能会有正飘**着的鬼魂，而自己却偏偏半个影子也瞧不见的情形，想来也是难以保持镇定自若的。因此，盛元节的祭祀是不可或缺的。
身为大凉国祭师队伍之首的大祭司竹子鸢，盛元节之中最重要的那一场祭祀礼自然要由她肩负。
盛元节当日最大的一场祭祀礼，名曰“盛元祭”，规格之大，仅次于五年一度的国祭。盛元祭一年一次，按规矩，是在七月十五夜一更开始举行，至三更结束，主要针对的就是那些即将到达规定时间，必须回归阴间，却还游**在外的鬼魂。
“大凉国的皇帝也太会做生意了，连盛元节都能当成御下的方法，连带着我堂堂大祭司也成了他手上的棋子。果真最是难测帝王心啊。”竹子鸢愤愤不平地思索着，对当今圣上的警惕心却再度上升几个档次。果然能当皇帝的人都不是简单货色。
这场盛元祭，在大凉国建国之初，原本一直都是在皇宫中的祭坛上进行的，地点和国祭无甚区别。后来，圣上自认为国祭已经是大凉国最高级别的祭祀礼，盛元祭无论地位、作用都在其之下，也不一定需要非在宫内祭坛举行不可。
而皇宫乃龙气旺盛之地，纵然是再盛元节当天，鬼魂也轻易进不来，宫内想来并不会出现四处鬼魂飘的“盛景”。既如此，盛元祭在宫内进行，倒不如在宫外价值来得更高一些。
所以，冷家今日送来的这张请柬，在此之前竹子鸢不曾有丝毫知情，但冷大元帅却可以理直气壮直接派了信使前来，而竹子鸢看到请柬之后，除了接受，也不会有第二条路可走。因为，在她接到冷家请柬的这一刻，就已然明白了，这一切其实都是圣上的旨意了。
皇命不可违。即便她是大祭司，在皇权面前，也无所抗衡。竹子鸢有幸可以站在一个局外人来看待这等形式的隆恩浩**，她很明白，这不过是圣上用来平衡各方，驾驭臣子的手段而已。
去年的竹子鸢如何，都已成过去，和如今的何小琪也无半点干系。她现下唯一需要关心的，便是十二日后就要主持的盛元祭礼。莫说冷家府邸乃是自己首次登门，冷大元帅此前也不曾有过任何私交，便是这主持祭祀礼一事，对于何小琪版竹子鸢而言，亦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而这，也正是当竹子鸢突然发现，只有短短十二日时间留给她做这头一次祭祀礼的准备之时，觉得那么头大的原因所在。
然而，无论她再如何头大，盛元祭总还是会来的，元帅府，总还是要进去的。
既如此，那就面对吧。好歹自己也是倒斗世家出身的，别的不会，祭祀的那点儿门道，自己还能不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小白！帮我准备文房四宝，我要给冷大元帅回信！”
十二日转瞬即过，七月十五盛元节，终于还是来了。
盛元节当天子时到来之前的一刻钟，竹子鸢就在各路探子一如既往明亮无比的眼睛注视下，乘着轿子一路大摇大摆地来到冷大元帅的元帅府门前，并且在派人通报之后，径直坐在轿子里进了元帅府的大门。
消息自然是一如既往地迅速往各家主子处传送，一时之间，这个大京城又开始暗潮涌动，暗夜之中，已然有无数的官员以及富豪等各方势力，都早就备下了厚礼，而现如今，这份厚礼的剑锋所指，自然非冷大元帅莫属了。
竹子鸢的轿子终于还是停下了，就在进门之后，第一进的天井正中。面前遮挡阳光的轿帘很快被人从外头掀开，竹子鸢定睛一看，却竟然不是随行的新晋贴身侍女茹杏，而是堂堂一品军马大元帅冷杰亲自动手，帮她掀开了轿帘，扶她下轿子。
站定之后，竹子鸢连忙主动松开扶着冷大元帅的手，颇有些受宠若惊：
“冷大元帅太客气了，这叫本司如何敢当？”
“这是下臣当做的，大人无需介怀。”冷大元帅抬手一撩长袍，带头在竹子鸢面前跪下，双手抱胸齐眉，朗声行礼，道：
“下臣冷杰率家眷见过大祭司大人！”
元帅府内的众家眷早就等候在现场，准备恭迎大祭司大人，此刻立即随之跪下，瞬间齐刷刷跪了一地。
竹子鸢来了这么长时间，早已适应这种眼前跪满一票人的场景。见此，也面不改色，只是玉手轻轻一抬，清清冷冷的声音传出，道：
“元帅无须多礼，快快请起吧。”
冷大元帅行礼本来便已完毕，此刻自然依言站起，而后恭敬而认真地回禀了这些天的准备情况。
在盛元节未曾到来之前，按照规定，竹子鸢是绝然不可先行进入元帅府内，和冷家有什么来往瓜葛的，他们二者之间唯一能够使用的联络方式，就是写信。
通过信件的往来，确定元帅府内可以临时用来充当祭台，举行盛元祭礼的地方，并且差遣信使，将自己写有如何布置现场，如何提前做好各项准备的书信亲手直接送至冷大元帅的面前。这一切早已是惯例了，今年的竹子鸢自然也不会例外，在今日到来之前，她先后已然写过十余封信了。
当时这个规矩也是剑灵告诉她的，她还一度担心过这样会否提前泄露，但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这种信件的往来，在各位重臣之间都算得上稀疏平常，平日里竹子鸢和其他的一品大臣也免不了会利用文房四宝打打交道，神司府内的信使每日里看起来可都忙得很，自然无人能够从这种送信行为当中判断出什么门道儿来。
“大人放心，今日之前，绝无任何人能确定您今年莅临寒舍，主持盛元祭礼一事。”
冷杰又行了一礼，待得竹子鸢也依例回了半礼，方才伸手朝前方一指，摆出一个“请”的手势，道：
“大人，请随我来。”
跟在冷大元帅的身后，竹子鸢举目望去，发觉元帅府要形容起来，基本就两个字，一为空，一为大。
冷杰毕竟是掌管大凉国十之八九的兵力的一品军马大元帅，位高权重，战功彪炳，乃当朝当之无愧的第一武将，国之柱石。似他这等地位，这等人物，居住的府邸又怎么能小里小气，占地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