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生母英嫔
却想不到无意之中，从上官清羽的口中竟然蹦出了更加可怕的话语来。
竹子鸢觉得自己这颗原本就悬在半空的小心脏一下就跳到了喉咙口，脱口而出的劝阻，几乎都来不及经过大脑的思考和筛选了。
上官清羽多少还是有些触动的。他既然渐渐分清了两国大祭司之间不可一概而论的事实，与竹子鸢建立起来的情谊自然也就重新占据上风，清醒过来的他，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更明白她是怎样一个难得的朋友。看着她此刻满脸心焦忧虑之色，每一分都发自肺腑，要说上官清羽对此没有任何触动，那显然是不可能之事。只是——
“你放心吧，我连这桓灵宫半步都走不出去，又如何还能提什么同归于尽，报仇雪恨？说到底，这也终归只能是想一想罢了。”
上官清羽自嘲地笑着，脸上却找不到半丝笑意。
“清羽，你……节哀……”
竹子鸢看着眼前这个满目苍凉的男子，从心尖处不可抑制地涌出了一股疼惜。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有了片刻的冲动，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把这个让人心疼的男人拥入自己的怀中。
她对他是极其在乎的，这份心意，她从来不曾对除了他之外的第二个人流露过，包括冷平陌。她没有想过这其中的原因，也不愿意去多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每一回见到冷平陌的时候，他分明都是满脸的灿烂，自己只有快乐，根本就不需要疼惜吧？
这种种有些纷杂的念头在竹子鸢脑海之中走马观花似的转悠了一圈儿，很快便尽数消失无踪，又回到眼前的现实当中来了。
虽然最终没有真的抱住他，但竹子鸢的一只玉手，还是轻轻地抚上了他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
竹子鸢的指尖触碰到他脸庞的那一刹那，她分明感觉到了，上官清羽整个人条件反射般地抖了一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躲开；然而不知道为何，另一个方面，另一种情感，却让得上官清羽着实舍不得轻易抛弃竹子鸢的温存，于是缩了一缩之后，他便不再动弹，任由竹子鸢把一双略微冰凉的玉手，轻轻缓缓地捂住了他的双颊。
二人都陷入了暂时的沉默。这一回的沉默并不尴尬，只是两颗孤独的心，在无声地交流着，渐渐融到了一处，再难分彼此。
这一刻，竹子鸢已经乱了心绪，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对上官清羽，究竟是怎样一种奇异而独特的情感了。
这样的沉默，终究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又过了片刻，到底还是上官清羽先行打破了彼此的安静，有些闷闷地低声问道：
“子鸢，我刚才那样……你为何不怨我？”
竹子鸢听得这一句，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胸膛里头，一下子都变得亮堂了起来。上官清羽既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便足以说明，他心里头对自己的排斥和敌意都已全然消散了。他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也终于不再把他对南蜀国大祭司的切骨仇恨嫁接到自己的身上。对于竹子鸢而言，这几乎就是今日来到此地之后，最想达成的头一号心愿。
其实，上官清羽问她的问题，也正是她自己在心里询问过自己很多次，却始终都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再一次的认真思索之后，竹子鸢终于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幽幽：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不怨你。我只希望从今往后，你不会再怀疑我对你的情谊，把我当成一个阴险歹毒之人，那便足够了。”
其实，他即便是在最不清醒的时候，也不曾怀疑过竹子鸢接近他会是别有目的。他作为一个质子，身上绝无半点儿利用价值的理智判断并非主要缘由，在他内心深处，对竹子鸢有着一种隐藏极深，却极其根深蒂固的信任，这份信任感究竟从何而来，为何而生，就连上官清羽自己都无从知晓。
他唯一知道的是，即便是在他方才怒火填胸，几欲彻底昏了头的当口，心上却仍旧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声音在一直一直地诉说着相同的，也是唯一的一句话——
“她不会欺骗你，她不会欺骗你……”
对竹子鸢的身份有着极其浓郁的偏见，却又同时几乎本能地信任着竹子鸢的为人，两者交锋之下，方才活生生逼出了一个奔走在崩溃边缘的上官清羽，如斯痛苦，如斯纠结。
“其实，我又如何会不知，若不是父皇对母妃本就不喜不问，常年留母妃独守空房，那老巫婆又如何可能找得到机会对我母妃下手？我的养母是争宠失势之后被人所杀，那也只能算是时也命也；可我的亲生母亲，她自十六岁入宫，这一生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奴，她犯了什么错？为何要死得那样惨，身后连立一块牌位的资格都没有？”
竹子鸢心中的关切又一次被上官清羽勾起，忍不住就想知道他的那位似乎很是善良无害的生母英嫔，究竟是如何得罪了权势滔天的南蜀国大祭司，才遭了这等灭顶之灾的。
毕竟，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在深宫中偏安一隅的嫔妾的话，按理来讲，并无可能引起大祭司这等人物的注意才是。
“我母亲根本什么也没有做，只不过是她绣的一块帕子惹了祸事！”一提起英嫔的死因，上官清羽的情绪波动似乎又重新变大了起来，让竹子鸢不由得暗自担忧，赶紧想法子尽可能地安抚他。
不过，这一回倒是竹子鸢有些小瞧了上官清羽的自制能力了。已经失控过一回，上官清羽自然不会再放纵自己第二回失去应存的理智。他只深吸了一口气，很快便压抑住自己内心的躁动，尽可能用相对冷静的口吻，断断续续地把那个藏在他心头将近二十年的秘密，对着竹子鸢这个特别的红颜知己吐露了出来。
原来，所谓的“一块帕子惹的祸”，指的其实是他母亲的绣功。英嫔是刺绣世家出身，由商入仕，凭着有点儿家底与名气，给他们家中的长子，也就是英嫔的父亲买了一个七品衔的地方小官。
也正是因了这个小小地方官，到了女子当嫁的年纪，英嫔便被选中入了宫。第一个月，被翻了第一次牌；一年之后，第二次被临幸，这一回她运气不错，怀上了龙种，并最终顺利生下了上官清羽。
有了这个孩子，英嫔就好似自己的头顶上突然开辟出了一片明亮的蓝天一般，只觉得自己的整个生命都被照亮，从此以后只要守着这个孩子，就能平安喜乐地度过这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