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侍女采菱

到了百芳斋门口,却见得那些素日里把自己伺候得还算周到的奴才们,此刻居然急成了一窝乱转的马蜂,映入眼帘的百芳斋,变得乌烟瘴气,四下里乱糟糟的,简直火上浇油,叫人怒上加怒。

袭香公主岂是一肚子无名火还能强忍住不撒的主儿?当下立时便大吼出声来:

“都给本公主停下!你们这些奴才,在本公主的地盘上瞎晃悠什么?”

这一声怒吼,可当真算得上是石破天惊,当下那些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转的宫奴宫女们,果真齐刷刷停下了自己手上脚下的动作,无数双眼睛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尽数转而投向了袭香公主所在的方向。整个百芳斋方才还是一阵乱腾腾的,此刻倒是瞬间安静了下来,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了。

然而,纵使是这般程度的寂静,那也不过持续了区区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那些奴才突然就又一次从极静转而踏入了极动,只一刹那,那些人就好似疯了一般,连主仆之别和公主之命都顾不上了,一哄而上,迅速形成了一个颇为严密的包围圈,将袭香公主牢牢地困在了他们这一群人的正中央。

“公主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都快急死我们了!”带头开口说话的,是袭香公主身边分量最重的贴身侍女,名唤采菱。采菱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为人机灵,她三年前才入的宫,因为家中太穷,给不起打点银子,故而分配各宫的美差轮不到她,一开始只能分到浣衣司去浣洗衣裳。

一年前,她被司里的嬷嬷派去给各宫各司归还送来浣洗的衣物之时,袭香公主刚刚迷上了跳皮筋的游戏,偏生身旁没人懂得,她一个人玩着好生无趣。采菱幼时赶巧学过,当下抓住了良机,陪袭香公主好一通玩耍,最后央求她替自己说情,免了耽搁时辰的责罚。袭香公主正在兴头上,当下一拍板,采菱自此留在了百芳斋,区区一年光景,地位已非同往日。

虽说采菱在袭香公主身边伺候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她和袭香公主之间的关系却是颇为亲密。袭香公主心性像极了孩童,对于她不感兴趣之人,一向冷漠而严苛,讨厌之人,更是直接除之而后快;但若是碰上她喜欢之人,百般亲近容忍,甚至是纵容,那也是平常之事,不足为奇。

采菱深受袭香公主看重,所以相比起其他人对袭香公主的避之唯恐不及,采菱在袭香公主面前并无多少战战兢兢,相较其他主子而言,她反倒和这位公认的难缠主儿还更加随意三分。此刻一群人虽俱都是狂喜之下,齐冲上来,但这头一个开口的先例,显然还没有第二个人敢来同采菱相争。

见到采菱,袭香公主的心情多少还是好了一丢丢,至少直接冲着采菱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这等事情,袭香公主还做不大出来。缓了缓自己的情绪,仍旧冷着一张脸,皱着眉头质问道:

“采菱,说,本公主不在这段时间,你们怎么把百芳斋弄得这般乌烟瘴气?这些不长眼的奴才,本公主回来了也无人相迎,非要本公主亲自开口才知道过来伺候,莫不是反了不成?”

袭香公主脾气一上来,声音瞬间变得气势腾腾,吓瘫了一地的宫女宫奴们。除了采菱只是把腰压低了一低之外,其他的人双膝一软,早就全都毫无骨气地跪倒在青石砖地上了。

“公主殿下请息怒。”采菱知道这个时候,唯一开得了口的人便是自己,袭香公主估计也只对自己一人之言还能听得进去几分。如此盛怒,若是不能及早地把它想法子压下去,一旦这位主儿万事不管地闹腾起来,好不容易解除的危机只怕又要小事化大,弄他个人尽皆知,甚至惊动圣上和亚后娘娘了。

最可怕的还是后者。上一回的全体受罚,到现在自己臀部还结着疤呢,要是再来一次,只怕自个儿的小命都不见得能保住了。

“殿下,您方才自己一人出了宫,都没跟奴才们透露一声儿,奴才们四下里找寻不着殿下的身影,还以为殿下这突然间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竟连人都弄丢了,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谁也无心去管这百芳斋是不是被奴才们弄乱了。不想殿下如今安然而归,毫发未损,实乃天降大喜,奴婢铭感五内!百芳斋之乱,还请殿下见谅,奴婢这就带人理顺了来。”

“是这样?”采菱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丫头,顶着如此之大的压力,还能三言两语就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说个一清二楚。采菱说的全是实情,兼之袭香公主自己最是明白自己究竟去了何处,当然也不难想象这些奴才们为何会满后宫地翻找都找不到自己半个人影儿。当下,她的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让其他暗暗观察脸色的人都不由心中暗喜。

“行了,你们都给本公主起来。”袭香公主对采菱的话语还是很信得过的,当下多少有些暗暗理亏,只是也不可能轻易流露出来。见这些人都还哆哆嗦嗦地半趴在地上,袭香公主被人日日跪夜夜跪,早已跪拜得发腻了,当下有些不耐烦地一挥手,命令他们全都起来,先跟自己进屋里头再说。

虽然任谁都看得出袭香公主余火未消,这等情况下只怕跪着要比站着还舒服些;只是袭香公主的命令,那是整个百芳斋上下绝对的铁旨,向来无人敢不听从的。因此,尽管这一行人起得颤颤悠悠,走得磨磨蹭蹭,但到底,还是一个不落地集体进了屋。

整个过程,一点也不漏地全都被沈庄妃收归眼底,很快便引出她的浮想联翩。今天整个百芳斋上下,从主子到奴才,似乎全然透着一股子非同寻常的特别气息,不能不引人怀疑。

袭香公主好端端地,如何可能无故消失,遍寻而无踪迹?而且袭香公主气性那般大,百无禁忌的人物,竟然在听到采菱这三两句解释之后,就能压制住自己的怒火,这实在不是以前的那个袭香公主,这一切都太过古怪了。

疑心渐起的沈庄妃,原本并不想轻易招惹是非,但却不知道为何,突然见一个念头闪过,让她立马又改了初衷。她朝后轻轻扬了扬手,身后的嬷嬷立时闻风而动,小跑几步到了她跟前,行了一礼,就想开口说话,询问有什么派遣。

谁知,沈庄妃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把手指凑到了自己嘴唇之旁,摆出一个噤声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