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掉入水缸
舒宸妃已经逐渐过惯了的这般枯寂却又安逸的日子，也注定要暂时被打破了。
打更人敲过了第三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子时三刻已过，热闹了一天的皇宫，此刻也安静了下来。
陛下今日宠幸的是一个新封的贵人，难得她又懂舞蹈，又会弹曲儿，同时又是身世清白的良家妇女，身子干干净净的，不至于会给堂堂天子带什么绿帽子。这般可人儿当真难得一见，陛下已连续好几日憩息在她宫中，可以想象，或许过不了几时，她便是次嫔娘娘了。
当然，这一切舒宸妃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今日在花圃里待了一上午，又在**睡了一下午，晚饭用过之后，原本只是拿本书来消磨消磨时光，料不到随手拿起来的那本旧书，内容竟写得极为翔实有趣，读着颇有兴致，到了如今早已该入睡的时刻，反而觉得神清气爽，极其清醒精神。
眼见得此刻睡是睡不着的了，舒宸妃想着左右明日也是无事，也就顺其自然，索性半倚着床屏，接着把那本书仔仔细细地一路读了下去。
这一读就读到了二更天。眼看着外头当真漆黑一团，半点光线也没有了，连自己的贴身婢女小秀都靠着一旁的立柱直打盹儿，的确到了应当合眼安眠的时候了。
即便自己尚不曾感到如何困倦，但小秀午后可不曾像自己一般饱睡半晌过，舒宸妃于落难之际，方才真切感受到小秀对自己的忠心，如今这个唯一的婢女对舒宸妃来说相当珍贵，她即便嘴上不说，但心底里，已渐渐拿她当成自己的姐妹看待。如今见她因了自己而这般疲惫，心下颇为不忍，即便是为了小秀，自己也应当就寝了的。
“小秀，本宫要歇息了。你灭了烛火，就回自己屋里去吧，我这里没什么可服侍的了。夜间凉，记得关紧门窗，多添些被子。对了，你屋子里只怕还没烧炭火呢吧？今儿个晚上似乎格外冷，你把炭火烧上吧，要是炭火不够，就在本宫这里拿了去。”
听到舒宸妃说要睡觉了，小秀心里头一阵欢喜；可待得听到后面的那些话，她却颇有几分惶恐，连连摆着双手，摇头谢绝道：
“不不不，如今那些势利眼的人每月送来的炭火也少得很，娘娘一个人用都勉强了，奴婢皮糙肉厚的，这些炭怎么能浪费在奴婢身上？没关系的娘娘，奴婢那儿还有被子，回头多穿几件衣裳进被窝，自然就不冷了。”
“那如何使得？穿太多衣裳睡觉难受得很，你一定睡不安稳的。”舒宸妃想也不想就否决了小秀的这个法子，坚持道：
“如今亚后娘娘正在想法子让本宫离开这里，你我且再多忍耐些时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段时间以来，亚后娘娘对本宫颇为照顾，前几日娘娘才派人送了新炭来的，你无须担心本宫这里不够用。听本宫的，拿些去烧，本宫如今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了，回头你若是生了病，叫本宫找谁来服侍？”
舒宸妃心里头虽是真真儿关心小秀的身子的，可并不愿让小秀察觉到自己对她态度与以往相差太大，她终究有些拉不下这个脸面。于是刻意把话说得好似她对小秀这般关心照顾，只是为了让自己身边不至于连半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遇着什么事儿，还得她自个儿亲自动手一样，好叫自己面子上过得去些；只是这般做法连她自己都不能不承认，多少有些幼稚了。
小秀是何等伶俐的丫头，否则如何能年纪轻轻，就成了当时还正享盛宠的舒宸妃身边最为得力，地位最高的贴身侍女？
要知道以她的年纪，远远够不上嬷嬷的资格，各宫娘娘身边真正倚重的贴心人儿向来都是贴身嬷嬷，唯有舒宸妃与众不同，在辰秀宫中，连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的资深嬷嬷都得看小秀的脸色行事，一个年轻宫女要走到这一步，在这大凉后宫之中当属罕见了。
所以，舒宸妃再如何傲娇地口是心非，小秀还是能从其中听出满满关切的味道。心中一暖，眼眶一热，小秀连忙低下头去，生怕让舒宸妃发现自己已然察觉到了她的真心：
“是，奴婢谢娘娘关心，奴婢先给娘娘添了炭火，然后再带些回奴婢屋里去便是了。”
得了小秀这么一个回答，舒宸妃甚觉满意，心下一松，倒终于感觉到了三分乏意。于是躺倒在床榻之上，隔不多时，也便渐渐地睡了过去。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生。
几道浑身黑色，连脸庞上都带上了精巧的黑色面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房顶上跃下，齐齐地落入了这片幽僻之地。冷宫里只有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一个刚刚入眠，一个也十分困倦，这些人显然都怀有上乘的轻功，落地之时，脚下不曾带起半点尘埃，是以房间之中的那两个女人，按理而言是断然无从察觉变故的降临的。
可是，天底下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按照预定计划走的，再如何周全细密的计划，也无法保证真正付诸实施之时，定然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便如现在，那几个人以各自高强的武功，身姿华丽地齐齐跃下，谁都认定了这一切对自己和自己的同伴而言，再简单不过，绝不会惊动屋内那两个弱女子，但千算万算不如天算——最右边的那位高手直接“啪”地一声，不偏不倚地一头跳进了一个装满清水的大缸之中，从头到脚瞬时间变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这一下，不光另外五个同伴都齐刷刷地扭过头来，极端无语兼鄙视地看着那个从缸里狼狈地跳出来，浑身上下还在不停滴水的家伙，就连屋里头边打着盹儿边准备吹蜡烛的小秀，和刚刚闭上眼睛没多久的舒宸妃，此刻也全都听到了这异常的动静。
舒宸妃一个猛子从**重新坐直起身子，和小秀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怎么回事儿？”
“娘娘，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进水里头去了。”
“这里又不是辰秀宫，院子里根本就没有水塘，哪儿来的东西能掉到水里头去？”刚才的动静确乎很像是水声，但舒宸妃却并不能想通。
“院子外头一直有两个大水缸子，奴婢两个时辰前才刚刚添满水的，大约那东西就是掉到水缸里头去了吧。”
“哦，是这样？”舒宸妃顿了一顿，心里头觉得也就只有这个解释还算说得通了，于是点了点头，沉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