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欲加之罪

三川镇初三的模拟中考定在阳历二月份的最后两天27号和28号。

这两天是周六周日,考试完放两天假期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校园,在学校,没有比放假更开心的事情了,学生们似乎忘了还有中考这回事。

韩重来闹的那天正好是考试的前一天,张玉堂憋着一肚子的气,仍旧坚持着给学生们讲考试的重点。

晚上回到家里,张玉堂把韩重闹事的事情给李翠芳说了一遍,并斥责宋晴天当场倒戈的事情,还说做生意的人就是这样随波逐流,一点立场都没有,做什么都不能做生意!

很显然,最后一句话是对李翠芳说的。

李翠芳听完以后并没有说什么,她知道张玉堂的倔脾气,此刻要和他解释换来的只能是争吵。

睡觉前,李翠芳一直再想,宋晴天这个女生太与众不同了,她也明白宋晴天这样做的目的是不想事情恶化,在一定程度上宋晴天挺身而出,算是挽救了张玉堂的面子,阻挡了不可预知的恶化程度。偏偏这张玉堂一根筋的脾气,并没有领会到其中的意思,只能等张玉堂冷静下来以后再给他讲。

第二天早读,张玉堂就在课堂上面给同学们打气加油。

秦小云对宋晴天说:“你看我们张老师,比我们考试的人都情绪激昂。”

“老师是为了我们好。”

宋晴天这话说的没错,二十一世纪的教师都是微信布置作业,让家长改作业,学生遇到问题直接找家长,似乎学生出现的问题都是家长的原因。

八零年代的教师,真的是兢兢业业,一心为学生,宋晴天有点庆幸,重生以后,让她重新感受到了这种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无私奉献精神。

上午开始考试的时候,从来没有迟到过的苏金萍居然迟到了,她进教室的时候,手指头上面缠着纱布,白色的纱布上面渗出殷红的血点,看样子是指头受伤了。

这个苏金萍有点倒霉啊,考试的关键时候受了伤。

考完一门课程以后,学生们正准备开始考第二门课程,就听到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教室外面吵吵讓嚷的,听声音应该是苏金萍的家长,因为她口中一直嚷嚷着有人害自己的女儿苏金萍。

宋晴天开始听这女人的声音有点熟悉,等那个女人肥胖的身躯映入宋晴天眼帘的时候,宋晴天有点吃惊,这个肥胖的女人居然宋朱玲玲。

朱玲玲是苏金萍的妈!这是宋晴天没有想到的。

对了,朱玲玲的丈夫是苏耀文,宋晴天也听说过苏金萍的妈妈是医生,这就对上号了,真是冤家路窄,宋晴天不想和朱玲玲有什么冲突,就干脆低下头装着睡觉,耳朵认真的听着周围的声音。

朱玲玲在教室中大声喊道:“你们三三班的女生全部给我听好了,谁对我女儿下黑手,趁早给我站出来,否则被我查到,有你们好果子吃!”

班级里面的女生个个面面相觑,她们知道苏金萍的手指似乎受伤了,但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听到朱玲玲的话,似乎是有人蓄意在考试的时候针对苏金萍。

这种人的心思真恶毒啊!

班里的女生们没有人回应朱玲玲,朱玲玲拿起将课桌上面的教鞭棍抽打着桌面,恶声恶气的喊道:“有种就给老娘站出来!别在背后偷偷摸摸的下黑手!算什么东西啊?”

朱玲玲的失态,让苏金萍脸上也挂不住,低声说:“妈,你这是做什么,这里是教室,是课堂。”

“教室课堂怎么了,你们这个班级有这样黑心烂肝肺的人,我帮你揪出来给你报仇申冤,你少说两句!在外面受欺负就会在家里哭,你这样没有出息,还不让我多说两句!”

苏金萍看妈妈的愤怒样子,也不敢多说话。

宋晴天本以为张玉堂会最先来阻止朱玲玲,耳边却是传来了周文涛的声音,“玲玲,你这样闹不太好吧,学生们马上要考试。”

周文涛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称呼朱玲玲,看来这两人关系匪浅啊,怪不得上次苏金萍越过了张玉堂,直接去教导处打自己小报告,原来这周文涛是苏金萍的靠山。

朱玲玲说:“文涛,你是不知道,这个下黑手的人有多狠,她在我们金萍的复习资料中放了钓鱼钩,都是带着倒刺的钓鱼钩,刺进肉里都拔不出来,而且放的不是一个,而是三个,我可是用手术刀一个一个剜出来的啊!这摆明了是让我们金萍这次考不好,幸亏只是模拟考试,如果是中考,我女儿不是被她给毁了了吗?你说我能不来找出凶手?要是今天找不出凶手,今天是我女儿的手指,说不定明天性命都危在旦夕。”

朱玲玲这话有点危言耸听,下黑手也不至于要了你女儿的命,可是用钓鱼钩刺伤苏金萍的手指,这就太恶毒了吧!

钓鱼钩都是带着倒刺,钩子钩进肉里,拔不出来不说,还扯得肉痛,那种被倒钩挂着血肉的感觉,想想都觉得疼。

谁能做出这样阴损的事情?宋晴天觉得非杨雨霏莫属。

前两天,苏金萍为了给赵庚举写情书,杨雨霏知道自己被利用以后,似乎也没有对苏金萍发作,这次考试伤了苏金萍的手指头,极大可能的和苏金萍假装指头受伤有关系。

你假受伤利用我抄写情诗,我干脆就让你真受伤,让你考试考不好!

这种思路,很符合杨雨霏的行为。

苏金萍心里肯定不知道,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情书到了杨雨霏的手里,估计心里还在期待赵庚举的回信呢。

不由的,宋晴天抬头瞥了一眼杨雨霏,杨雨霏和班里其他所有的女生一样,都是一副愣头愣脑,仿佛和自己无关等着看热闹的神情。

如果是杨雨霏做的,这演技真高。

宋晴天抬头的一瞬间,朱玲玲的目光如电,把她的脸庞定格在自己的脑海中。

这个妮子那日在毓华服装店对自己的羞辱,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可是没齿难忘。

这妮子刁钻古怪,先在毓华服装店羞辱自己。妹妹朱蓉蓉在街口被邓毓华的奶奶欺负,她打听过那天这个妮子也在毓华服装店。

不久前,周文涛给他提起过,这个妮子和女儿苏金萍有过一些矛盾。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妮子肯定就是害自己女儿的人!

朱玲玲跳起来指着宋晴天:“就是她!肯定是她!”

周文涛问道:“玲玲,你在说什么?”

朱玲玲指着宋晴天说:“一定是她害了金萍,金萍书包里面的钓鱼钩一定是她放的。

宋晴天本不想和朱玲玲有交集,没想到朱玲玲看到自己的瞬间就给自己定了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宋晴天知道这下可麻烦了。

幸好,张玉堂及时赶到,看着朱玲玲乱蹦乱跳的丑态,不由得嗤鼻,心想还是一个医生呢,怎么这样的没教养,作为一个教师,和这样的医生并称为太阳下最光辉的职业,张玉堂觉得对自己是一种侮辱。

“这位是苏金萍的家长吧,请你不要在课堂上面大吵大闹,我们马上要考试,请你不要影响我们学生的情绪。”

周文涛指了指张玉堂向朱玲玲介绍:“这是金萍的班主任,张老师。”

朱玲玲指着宋晴天恼怒的说:“张老师,你来的正好,你们班的这位女同学给我女儿书包里面放钓鱼钩,钩伤了我女儿的指头,让金萍不能顺利考试,我今天来就是要找出真凶的。张老师,你可一定要为金萍做主,金萍是你们班的班长,这个死妮子黑手下到班长的头上了,说不定下一步欺负到你头上了。”

张玉堂对朱玲玲的话很有感触,可不咋的,昨天已经欺负到自己头上了,面对那么多同学,公然倒戈。

一瞬间,张玉堂看了宋晴天一眼,眼神中满是复杂的神色,随即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斥责宋晴天的意思,而是突然对着周文涛说:“周主任,你怎么也在这里?你看着学生的家长胡闹,怎么不制止?”

周文涛一时语塞,结巴着说:“我刚到,我刚到,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初三的学生正在考试期间,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等考试以后再说。等你弄清楚了,学生们还考试不考试了?学生考试成绩和你们教导处没有关系,你也不能放任不管,站在这里看热闹!”

张玉堂胆儿真大,居然公然怼上了教导主任。

当然,事出必有因的。

周文涛上次不经自己同意,就把宋晴天叫去教导处审问早恋的事情,不是宋晴天技高一筹,险些被诬陷。

昨天,周文涛又处处替韩重说话,这也难怪张玉堂看周文涛不顺眼。

更重要的是,张玉堂在周文涛审问宋晴天早恋的事情之后,就弄明白了周文涛和朱玲玲的关系,他们俩是处过对象的旧情人。

周文涛以前帮苏金萍审问宋晴天早恋的事情,现在面对朱玲玲的胡闹熟视无睹,这分明就是护着旧情人和旧情人的女儿。

这些事,对张玉堂这样古板的人,当然不会刻意的去打听,都是妻子李翠芳告诉他的。

今天早上吃早饭时候,李翠芳又把宋晴天昨天的行为分析给张玉堂听,张玉堂得知宋晴天是以一人之危,换来自己的安全,不惜得罪自己和班里所有的同学,顿时心生感激。

眼下,宋晴天又惹到朱玲玲,这让张玉堂很不解,这个女生怎么这多的的仇家?既然不明白原因,他也就没有像昨天一样妄下定论。

张玉堂是最讨厌周文涛这种男人的,和旧情人保持暧昧,是对家庭的不负责,是对社会安定的不负责,也是垃圾人品的一种体现。

于是,看到周文涛的表现,张玉堂内心十分的厌恶,就怼上了教导主任周文涛。

周文涛理亏,就拉了一把朱玲玲,“等学生考试完了再说,你先回去,这件事随后再说。”

朱玲玲瞪了周文涛一眼,“怪不得学校里面有暗害我女儿的黑心烂肝的人,都是你们教导处无能,没有正视学生的思想教育,没用审查学生的行为,才让这些小人有机可乘。”

周文涛被两面夹击,心里说不出的恼怒。

张玉堂厉声说:“吵够了没有!学生马上要考试,我劝你们马上离开教室,不要影响我们班级学生的考试!”

朱玲玲斜了一眼张玉堂,这个瘦弱的男人居然发出这么大的声音,这嗓门比自己都大。

“张老师,我已经知道害金萍的人是谁了,金萍的手受了伤,考试肯定受到影响,我绝对不能让害金萍的人安安稳稳的坐在教室里面参加考试,绝对不能让她阴谋得逞!我抓着她去派出所,绝不再耽误学生们考试。”

朱玲玲一边愤怒的说着,一边就走下讲台,冲着宋晴天走去,她身上的肥肉乱颤,宋晴天看到她的身躯瞬间想到一个人,水浒传中的孙二娘。

孙二娘可是做人肉包子的,朱玲玲盯着宋晴天的神情,似乎要把宋晴天给剁了也不解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