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重生啦?

几度睁开眼,她发觉她竟还在梦里。古老而沉重的雕花家具,明黄华丽的宫装;唯唯诺诺的宫人,长须皑皑的御医,秀美绝伦,万般风华的皇后,冷峻清逸的皇帝。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她总是渴睡的紧,稀里糊涂的思维总在睡梦与清醒中徘徊,没有安全感的她在习惯别人温暖的怀抱后再也忍受不了独自入眠。每每赖在皇后或皇帝的怀里不肯起来。一旦换了别人的怀抱,那丝丝阴冷的感觉便又侵袭入她的骨髓。为此,她哭了很多次,数次哭闹以后,皇帝和皇后便妥协了。日日抱着她入眠。

这一觉,她睡得又香又绵,只是耳边老回**着尖细的声音扯着嗓子喊:“有本请奏,无事退朝!”

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这一觉似乎睡过了一生,又似乎只是那么一个梦的光景。睁开眼,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已完全清醒了,只是为什么见到的却仍是高高的宫殿屋顶,明黄的锈龙皇袍和梦中皇帝线条完美的下巴?

她抬起手,曾经嫩白细腻的手掌如今却是同样嫩白细腻但是却小了很多的婴儿般的小手?她不死心的将手指伸进嘴里,摸到两爿滑嫩的牙床和几颗刚刚冒尖的细小牙齿。手指放在唯一对称的两颗幼齿间使劲一咬。

堂下的吏部尚书史进正高谈论阔的讲述着应如何镇压北方灾区农民的骚乱,正讲到兴处,一声幼儿的啼哭打断了他的讲述。他皱皱眉,继续讲下去,但是台上的皇帝却已没了听的兴致。

不知轻重咬伤了自己的她扯着嗓子哭喊,她不敢相信这不是在做梦而是真实的经历。

一手抱着她的皇帝低下头拨开她嘴中的手指,轻柔的将自己的食指放进她嘴里含着。

听御医说宝儿正在长牙,有时候会咯住牙床不太舒服,只要找个东西给他磨磨牙便好。

黄晓晴看着皇帝清俊温柔的面容停止了哭泣,她突然觉得在这么一个俊逸的男子面前哭闹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情。

孩子的哭声一旦隐没,吏部尚书便接着讲下去。

皇帝出声阻止了他:“立刻拨款户部,舒缓灾情。民之暴动如恒江之水,只可疏导不可堵塞,否则民怨越积越深,待到爆发之时便会动摇国之根本。镇压镇压,朕的宝儿都觉得不忍,你身为吏部尚书却连这点爱民之心都没有?连这点常识都不知?”

皇帝动了怒,堂下群臣不敢再争论。那个熟悉的尖细嗓音又在扯着嗓子喊:“有本请奏,无事退朝!”

众人高呼万岁,皇帝抱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秀美的皇后紧跟在他身后。

出了宫殿是长长的雕花长廊,长廊外群花怒放。皇帝停住了脚步,“明日就是宝儿一周岁了吧!”

皇后黯然,低低答了句是。

皇帝点点头,嘲笑的说道:“吩咐宫中准备好抓周的物品,趁着宝儿还醒着,今天就把这事给办了吧!”

皇后听得这话,脸色煞白,徒留一抹饰面的胭脂散发着死气的冷红。身边的宫女太监们隔得远远的,福德下去吩咐抓周必备的用品。

满院的春色黯淡了下来,是乌云遮住了太阳。宝儿还在细细的啃咬着他的手指,麻麻痛痛的感觉顺着食指一直抵达心脏。这一刻宝儿也许还在他怀中磨牙,但也许下一刻他怀中就只剩下一具冰冷瘦小的尸体。

宝儿自出生以来就一直昏睡着,吸不了奶水,得有人哺喂着他才能勉强吃下去一点得以保命。御医说这是早产和药物留下的隐患——昏睡,还有更多未知的隐患遗留在他身体里没被发现。

他的别的孩子在这么大的时候都会叫父皇了,可他却还只能依偎在他怀里,靠他的怀抱才能生存下去。

他又何尝不是得依靠着宝儿瘦弱的身躯才能继续隐忍下去。隐忍住愤怒,隐忍住失望,隐忍住悲伤和心痛。抱着宝儿坐在这皇位上隐忍着理智和心灵的挣扎。他是男人,所以愤怒;但他同时又是皇帝,所以他得忍。

皇后又何尝不是,她既是皇后又是母亲,同时也是挣扎在这后宫里的一个求生存的平凡女子。曾经舍弃过的东西是再也回不来了,年少简单清纯甜美的她再也回不来了。

黄晓晴在皇帝怀中看着那个秀美绝伦的女子忽然哀哀落下泪来,她心中一痛,伸手抓住了皇后的凤袍。

天底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为孩子伤心落泪时都哀戚得让人揪心。无论是她的母亲叶绵鸳还是眼前这个秀美的皇后,流泪时都让她心酸。

皇后包握着抓住她衣袖的小手,哀哀的哭出声来。皇帝默然不语,皇后从他怀中抱过自己的孩子,搂在怀中。他是那么小,还没有世俗的邪念;他又是那么脆弱,仿佛她只要轻轻一捏他就会碎在自己的怀里。这个孩子是她怀胎七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当初她怎么忍心,怎么舍得,怎么会这么狠心?

黄晓晴被她的泪水迷了眼,心里想着母亲,想起来自己在大殿哭泣的原因,想着想着便又放声大哭。

皇后听她这么一哭反倒不哭了,柔柔的抱着她来回哼着民谣,那使尽全身力气的嚎啕在旁人听来都只是微弱如幼猫的啼声。

哭着哭着身体又使不上力来,思绪也越来越迷糊,模模糊糊的便又睡了去。

皇帝皇后焦急的找御医,福德吩咐下去的抓周物品也只能原封不动的存放了起来,准备在下一次需要时可以随时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