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个鸟!我去找戴师长说!”段剑锋往地上一摔烟头,火星四溅。

“老段!”李树正一把薅住往外冲的段剑锋,“兄弟,谢谢了,今天就算上头留我一命,我自己也活不下去。”李树正望向林承煕,“只可惜,我没能死在战场上。”

“老李,只要我和老段还有口气,你的爹娘就是我俩的爹娘……你安心上路。”林承煕仰着面,不让眼泪落下来。

“有酒吗?”李树正脸上挂笑。

一发炮弹爆在防炮坑外,泥土扑簌簌落下来,电灯来回晃动,三个男人相视而笑,笑得悲怆。

一壶辣酒分作三碗,三碗铿锵相碰,辣酒溅起,相融的不仅是酒,还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情谊。

“干!”三人一仰脖,辣的**涌进身体。

“来世还做兄弟!”李树正把俩人一把抱了,又松开,退到坑口那整整帽檐领子,“啪”地冲俩人敬个军礼。

“兄弟先走一步了!”李树正喝出一声膛音,霍地转身,高大的身躯遮住漫天星光。

“老李……再杀几个鬼子。”林承煕把一挺汤姆森冲锋枪抛过去,李树正接住,眼里是感激。

“小鬼子——!你爷爷来啦——!”李树正冲向了火线。

漫长的几分钟,长得就像几个世纪,以往三人共同出生入死的画面纷至沓来,明灭的电灯下,段剑锋和林承煕默然无语。

“报告!李团长……阵亡了。”士兵手里拿着那把汤姆森冲锋枪。

“来世还做兄弟……”段剑锋望向硝烟弥漫的火线,嘴里喃喃地说。

“命令弟兄们梯次掩护,依次撤向同古主阵地!”林承煕对士兵说。军部的命令里还有让他们放弃机场,退据同古主阵地。

那点微弱的火光消失了,藤原山郎确定他命中了目标,那个支那人死了,但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却依然存在。藤原山郎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就像他进行射击训练的时候,有人佩枪站在身后,一种极度不安全的感觉。藤原山郎倏然转身,瞄准镜罩住仓库破败的入口,直觉告诉他,有对手进来了,很危险的对手。藤原山郎做个手势,窗后留一个狙击手继续监视,另三人跟他掉转枪口控制仓库。

风从田野灌进,入口处一地荒草起伏,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外面隆隆的枪炮声像突然静寂,世界只剩下这座光线明灭的废弃仓库。这座仓库太大了,到处都是可供潜伏的掩体,无处不隐藏着危险。藤原山郎放轻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平静,阿伦贝格尔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脑海中出现。“一个狙击手在没有击中目标之前,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块石头,是一堆土,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对手同样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阿伦贝格尔这样说。

时间在读秒,有风在穿行。

一发炮弹突然穿过屋顶,在仓库中间爆开,爆炸声里夹杂一声枪响,藤原山郎身边的狙击手头部中弹,尸首从铁架上摔落。藤原山郎没有动,对手很聪明,爆炸掩盖了枪声和枪口发出的炽焰,并同时完成了拉栓上膛。监视入口已经没有必要,对手已经进来了,他需要判断对手的数量和隐藏的位置。藤原山郎动下手指,两个狙击手一左一右离开铁架,匍匐着往两边搜索。

又一发落在仓库附近,霎时闪过的火光照亮暴露在掩体外的两名狙击手。火光熄灭的刹那,两声枪声响起,一声是中正式,一声是春田步枪。藤原山郎几乎是跟随两声枪响同时开枪,春田步枪的位置一声闷哼,藤原山郎确定他打中了。被他当作诱饵的两名狙击手一死一伤,死的那个被子弹削飞了半边脑袋,伤的那个也许被射穿了肺,棉絮一样的血沫子从口鼻处喷出。

岳昆仑望着另一边的排长,俩人分别躲在两个铁箱后边,中间的五六米是开阔地,他不能过去。马立成冲岳昆仑露个笑脸,意思自己没事。藤原山郎的一枪打穿了他的左手掌,马立成解下一根绑腿扎紧手掌。仓库里的鬼子已经解决四个,现在是二对二。“狗日的,看看谁能活着出去!”马立成这样想。

受伤的狙击手还没有死,躺在开阔地上抽搐,一声声的哀嚎让仓库更显空旷。

“妈妈……妈妈……”鬼子伤兵用日语一声声地喊,马立成和岳昆仑都听懂了他在喊什么。

窗口的狙击手已经下来,和藤原山郎散开趴在两个掩体后,两根枪管居高临下地指向仓库中央。狙击手看一眼不远处的少佐,藤原山郎阴冷的脸上没有一丝怜悯。

鬼子伤兵的呻吟一声声低下去,直至没有声音。马立成没有动,岳昆仑也没有动,两个鬼子已经不在刚才那,他们需要判断对手的准确位置。

木门被咣地踹开,一条身形闯了进来,马立成和岳昆仑的心猛地提起,是张金水。

“小鬼子!你他娘的给我出来——!”张金水举起枪一通乱射。

藤原山郎冷笑,有机会了。

“隐蔽——!”马立成从铁箱后冲了出来。

枪响了。

日军狙击手连点两枪,中间拉栓上膛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藤原山郎没有看两个暴露的支那人,他一直盯着那个挡住岳昆仑的铁箱,直觉告诉他,这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两声枪响中张金水和排长应声而倒,岳昆仑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头还没探出来,一发子弹打在他伸出的枪管上,中正步枪断成两截。藤原山郎响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