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兄弟

张开嘴,将三颗蜃珠吞进腹中,感受着那冰冷的能量狂潮瞬间充盈了整个身体,江鱼脸上露出了极其欣喜的笑容。三峰堂的宝库中,被他顺手牵羊打劫而来的一盒子蜃珠,终于可以发挥它们的全部功效了。七成的蜃珠精华用来萃炼肉身,三成的精华用来增强体内的真气,江鱼服下这三颗蜃珠,自觉功力又涨了一大截,肌肤上更是隐隐泛出了青灰色花岗岩一般的色泽,只要再加一把力气,他就能从木身巅峰进入到石身的境界罢?

借着体内能量充盈的大好时机,江鱼张开大嘴,喷出了一道无色透明的火焰。千牛刀连同那一条同样顺手得来的天火陨铁,就在这透明的火焰中化为铁汁融合在了一起。皱着眉头,勉强打出了几手印诀在那铁汁中加入了一个小型的坚固阵法,江鱼将这一团足足有两百多斤的铁汁,凝练成了一柄特大号的横刀。笔直的刀身足足有七尺长短,一尺三寸长的刀柄末端还有两寸尖锥突出。寸许厚的刀背上隐隐有龙鳞花纹闪烁,雪花般灿烂的刀口锋利无匹,的确是一柄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为非作歹必备的上佳凶器。

“罢了,我望月一门炼器的手段也就这样,还能怎样呢?功法全都散失了,能练成这么一柄长刀,却也是不容易的事情了。”看着手上只能算是利器,但是和神兵绝对扯不上关系的长刀,江鱼心满意足的将它挂在了自己腰间。这等长度、这等重量的砍刀,才是江鱼最得心应手的兵器。那千牛刀太短,实在是不适合他使用。故而,这象征着大唐千牛卫的古宝刀,被这个很有点败家子倾向的家伙一口真火熔炼了,却也没有一点心疼呢。“二将军,总不会为了一把破刀和我拼命罢?这柄长刀,总比那千牛刀还要锋利几分,他没这么小气罢?”

腰间佩着长刀,江鱼离开了李林甫特意给他开辟出来的练功静室,绕过了两条回廊,已经到了李府的后花园。三颗蜃珠那浑厚的精华已经被江鱼在行走之际吸收得干干净净,一身真气飘然欲飞,直冲顶门,好似要冲出天灵盖去;身体也是‘嘎巴、嘎巴’一阵乱响,充满了强横霸道的力量。江鱼瘦削的身体也似乎丰满了一点,骨架子上也多了一点血肉,容貌更加的威猛了。

后花园那两圃金色的**中,李林甫正斜斜的躺在一张胡**,笑吟吟的和他的两个儿子闲扯。看到江鱼行了进来,李林甫连忙给两个儿子一人脑门上给了一巴掌,笑道:“给二叔请安,然后去书房温习今日的功课去。爹爹和你们二叔,都是没什么学识的,日后我李家想要飞黄腾达,还要看你们两个娃娃哩。”

好似和李林甫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样的两个少年恭谨的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朝着眼前这身材极高、身上威势极重的二叔请了个安,随后飞一样的跑了开去。少年人一片天真之心未泯,两个娃娃能清晰的感受到江鱼身上那近乎于洪荒猛兽一般的气息,这等气息让他们很是难受,极其的惧怕,故而不用李林甫多说,他们也不敢在江鱼身边多呆的。

“唉,大哥,两个侄儿见了我怎么跟见了鬼一样?”江鱼纳闷的问了一句,随意的在李林甫身边的一张席子上盘膝坐下,抬头看着头顶两棵高有七八丈的大桂花树,大笑道:“大哥好享受啊,秋风清爽,桂子飘香,还有这金色**好下酒,他奶奶的,再来几个唱歌扭腰的娘儿,实在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啊。”

李林甫脸上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拿起身边的酒杯举杯道:“大哥也要恭贺二弟你高升啊。他奶奶的,谁能想到花营里面是这么个情形呢?李天霸那厮整日里在朝堂上下哭穷,感情都是糊弄人的?大哥就觉得奇怪了,给你晋升的那些散职,也实在太快了点,怎么就突然提升到了五品、四品的高位呢?原来都是在对你考验哩。”

和江鱼手上的那个小酒瓮对碰了一下,李林甫将杯中美酒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如今感情好,小鱼你算是真正的入了花营这个要命的衙门了,大哥以后还有多多依仗你的地方哩。”

张开大嘴,将那足足有三斤容量的小酒瓮内的美酒干掉了一半,江鱼呼出一口酒气,举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余沥,大笑道:“大哥说得是什么话?自家兄弟,说什么依仗不依仗的?诶,昨日小鱼在花营领那印玺、令牌的时候,听那花营长史官说,我如今属下,也可以圈养一批外围人手作为花营羽翼的,故而小弟我私吞的那‘双尊帮’的财物,并不用全部退还,还请大哥帮忙清点一二。”

听得‘双尊帮’三字,又见江鱼只说‘双尊帮’这个名号,李林甫心里明镜一般――搜刮‘双尊帮’的钱财,想必落入了其他人的眼里。可是三峰堂的那些积蓄,却可以实打实的被兄弟俩私分了。故而李林甫点点头,一脸正气盎然的教训江鱼:“大哥早就给你说过,不义之财,不能贪,贪了也要被催吐出来。当今天子圣明,什么东西瞒得过他老人家的?诶,谁在那葡萄架子后面?”李林甫朝着那葡萄架子指了一下。

那枯萎的葡萄藤一翻,一个老花匠手持一柄小锄头,喃喃自语着走了出来。看到李林甫和江鱼,这老花匠连忙行礼道:“哎哟,大老爷二老爷在这里啊?老奴刚才照料这片**累了,正在后面休憩哩。”

“啊呸!”隔着两三丈的距离,江鱼一口老酒喷在了这老花匠的脸上:“你是花营秘营天子号第几号密探啊?二将军今儿个白天没给你传命令来么?咱鱼爷可也是实打实的花营营头了,你他妈的怎么还留在咱府上不肯走呢?刚才你可听到了,双尊帮的钱,咱兄弟俩可是要退还的,这可和咱大哥没什么关系,这一切手段,都是鱼爷作出来的!”

老花匠听得江鱼这话,原本构搂着的腰肢立刻直了起来,一张奴颜气十足的脸上凭空多了三分威严。他瞪着江鱼哼哼道:“我说江营头,您这么着急作甚?就算您现在实授了花营明营的营头儿,也管不到咱家身上罢?咱想要离开御史中丞大人府上,这还要大将军他老人家亲笔签发的文书才行,大将军如今可是在洛阳坐镇哩。”

摇摇头,老花匠将那小锄头丢下,哼哼然说道:“古怪,古怪,朝廷命官家中,极少有人能加入花营的,就算入了花营,他家中亲眷的仕途,也差不多到头了。怎么你们兄弟俩就这么古怪,一个御史中丞,一个花营营头,这可是完全坏了规矩的。”

李林甫矜持的笑了几声,洋洋得意道:“这是陛下的恩典,我李哥奴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自然不会做其他猜想。”

江鱼腆着一张脸,朝着那老花匠挤眉弄眼的笑道:“我鱼爷人品好,陛下知道我不会作出那种勾结朝廷官员牟取私利的勾当,嘻嘻,陛下自然舍不得让我这么一个大高手白白浪费了呀!我江鱼进了花营是不假,可是我大哥这么能干的良臣,除了他,谁能做御史中丞呢?”

兄弟俩的脑袋凑在一起,极无耻、极下贱的朝着眼前这秘营的老探子****的笑起来。老花匠眉毛一抖,嘴角一撇,摇摇头,径直越过了后花园的围墙,扬长而去。李林甫的府邸,已经没有监视的必要了,有了江鱼这个如今通晓了花营内部勾当的营头在,他们这些监察朝廷百官的密探,在江鱼面前等于就是透明的,怎么还能呆得住?李林甫,怕是开元朝中极少数的几个身边没有花营密探的臣子了。

“中啊,兄弟,赶走这老家伙,大哥以后做事可就更加得心应手了。”重重的抚了江鱼的肩头几下,李林甫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你如今手下掌握了这么多这么强的一批人马,可要好好的帮哥哥出谋划策才行。如今大哥在宫里有武惠妃娘娘照应,这前途也是极好的。只是朝廷中还有几块大的石头,这可要搬走了才行。”

“大哥,你已经是御史中丞了。”江鱼呆呆的看着李林甫,抓抓脑门皱眉道:“你的面前,还有什么大石头啊?”

李林甫阴阴的一笑,比比划划的说出了一番话来。江鱼恍然大悟道:“感情,您想做宰相啊?这还不简单么?咱将现在的几个宰相扳倒了,大哥你不就上去了么?这有什么为难的?咱就不信了,大唐朝的宰相都是一个个的正人君子,从来不做为非作歹的勾当的。”

李林甫感动得是身体微微的哆嗦,紧紧握住了江鱼的肩膀笑道:“如此,可就有劳二弟你了。大哥其实做不做宰相都没关系,只是想要大哥的话一旦出口,这天下没几个人敢违逆就是了。只是如今却也不急,咱们在官场上的根基还不稳固,等得大哥多收了几个门生,多聚集一批党羽,二弟你又多立下一些功劳,咱们的好日子才在后面哩。”

卷起袖子,李林甫摆出了当年在扬州街头的江湖做派来,指指点点的叫嚷道:“二弟,以后你行事一定要小心。比如说太平余党,这些要提着脑袋去干的活计,你能躲开就躲开,看看你这次膀子被人打折了,大哥心里好不担忧?这接待海外扶桑小国使节这样的事情,那是多多益善。下国使节进京朝拜,按例都要有花营密探在一旁监视,防止他们做乱的。这活计轻松,在陛下面前,却是极有脸面的事情。”

他阴笑了几声,丹凤眼再一次的转化了三角眼,阴恻恻的说道:“那吐蕃、突厥、契丹等国的使节嘛,也有几分神异的地方,是难得对付的,故而碰到这些大国的使节,万万不能胡乱接手,总有花营其他的营头去伤脑筋的。可是这南诏、高丽、扶桑等国的使节,那是由得你揉捏的对象,若是能多敲诈一些贡品,这也可以给咱家补贴家用的好事,在陛下面前也有面子,岂不是上上等的行当?”

江鱼挑起了大拇指,对着李林甫连连赞叹道:“高明,高明,大哥,果然是高明呀!咱兄弟两个都没读过什么书,大哥如今却有这样的见识,想必在官场上历练了这么多年,实在是长进了不少。”

李林甫雍容的一笑,微微然摆手道:“罢了,罢了,也不过是一些勾心斗角的手段,算不得什么大本领。今儿个大哥就给二弟你好好的分析一下当今朝廷里的人和事,有些禁忌,你如今也是应该知道的了。”思忖了一阵,李林甫勾起手指头微笑道:“比方说,大哥当年能进宫办事,这是承了舅舅姜皎大人的恩典,推荐咱进宫做了侍卫的。说起来,这舅舅对我们有大恩,咱们应该和楚国公府倾心结络才是。但是以大哥看来,这楚国公府,日后咱们还是亲近,但是不要太亲密的好。”

饮了一口老酒,李林甫轻声的说出了一番话,听得江鱼是眉飞色舞,好似浑身毛孔都敞开了来,心里一阵的敞亮,说不出的欢欣快活。他感觉着,自己距离那‘中原净街虎’的伟大成就,似乎又大大的迈进了一大步。这两兄弟凑在一起,还不知道能折腾出什么怪胎出来哩!

江鱼兄弟俩在这静谧安宁的秋夜里,静静的品着老酒,欣赏着灿烂的金色**,鼻头飘**着的,是芬芳的桂花香气。凉风细细,气候干爽,兄弟俩又都处于人生的黄金时期,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又都是雄心勃勃不甘居人之下的角色。此情此景,兄弟俩的确是意气风发,更兼难得的是兄弟二人志向相通,心气都能使唤在一起去,天下之事,能得如此完满者,却是极稀少的。

至少,对于唐玄宗李隆基的几个儿子而言,这个秋天的夜晚,是如此的该死,如此的不顺心,如此的让他们心头恼怒。天上那温婉的秋月,闪动的星星,偶尔飘过的淡淡云彩,甚至是长安城那平整洁净好似一块大玉石的石板大街,在他们看来,都是这样的刺眼。

一脸阴鸠的寿王李瑁,虽然身体还没长开,眉目间却也有了三五分的威严威风。此时的他,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撒着金斑点的紧膀子箭衫,下身穿着一条淡青色的亵裤,两块屁股肿得好似那发酵没发好的面团般,还带着丝丝血迹的躺在了一张春藤儿编成的春凳上,被人从兴庆宫里一路抬着朝外行去。就在一刻钟以前,他在李隆基的寝宫外面,被李隆基亲手挥动碗口粗的大杖子,在他的屁股上重击了五十几棍。

原本,李隆基打算给李瑁十几棍来点教训也就罢了。奈何李瑁却天真的以为,他在外面的一些勾当已经全盘的瞒过了李隆基,一口牙咬得紧紧的硬是在那里不断的辩驳,狡辩他并没有做什么贪赃枉法的事情。这等狡辩之词,气得心里本就有事,心里窝着一团乱麻的李隆基大声咆哮,手起棍落,就好似民间那白案师傅砸面团一样在李瑁那挺翘的臀部上砸了五十多棍,这才好容易停下手来。

等得听到了消息,气极败坏的带了几十个宫女太监冲杀而来的武惠妃赶到时,李瑁这倒霉的娃娃已经被打得两片屁股血糊淋当,歪着白眼的晕了过去。李隆基指着李瑁就是一通破口大骂,最后看在武惠妃的面子上,着他闭门思过半年,严禁他出王府门槛一步,这才了事。

被一干心腹侍卫和门客簇拥着,在兴庆宫那有点昏暗的大道上行走了一阵,趴在春凳上的李瑁突然呻吟出声来:“本王这次吃亏也。没想到父皇对本王的那些事情,知道得比本王还清楚。给本王彻查,他妈的是谁把那批军械给塞进那队伍中的?不是说,就是一批茶叶和盐巴么?怎么变成这么多军械了?这不是要害死本王么?”

小脸蛋上露出了一丝极其阴沉的杀气,李瑁指着身边那些面容惊惶的门客发狠道:“我知道,你们当中,肯定有太平余党。你们给本王听清楚,你们吃本王的,住本王的,穿本王的,想要找女人,都是打着王府的招牌去外面坑蒙拐骗良家妇女,这些事情,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谁和那破天罗有勾结的,赶紧给本王坦白了。看在你们也是一个人才,能从匠作监里面弄出这么多的军械来,本王既往不咎,还会重用你们。”

冷冷的扫了这些门客一眼,李瑁低沉的说道:“说啊,怎么不说了?你们到底和太平余党有没有关联?那笔军械怎么从匠作监弄出来的?给本王仔仔细细的述说一遍,自然有你们的好处。若是被本王查出来,或者是被花营查出来,怕是你们,哼哼!”

李瑁在这里发狠教训自家的门客,他其实心里也清楚啊,自家找来的这些门客,要说他们贪赃枉法为非作歹,那是绰绰有余的,可是要说他们胆子大到和破天罗等匪徒勾搭一气,怕是他们还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资格。他很自信的思忖道:“怕是这群人穷得苦了,所以勾结匠作监的那些人搞出这些是非来?幸好母妃受宠,父皇也不信本王会傻到那种地步贩卖军械给吐蕃,否则的话。。。”

反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臀部,李瑁有点垂头丧气了。自己的三峰堂被花营一手铲除,所有势力都被那叫做江鱼的营头接收,以后这穷巴巴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幸好太子李瑛的双尊帮也同时被端掉了,难兄难弟,总归是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按照自己妹妹咸宜公主给自己带来的消息,那江鱼,应该还是一个挺识趣的人嘛。虽然父皇刚才说了,那双尊帮、三峰堂的所有资产,都要收归国有。但是他江鱼的大哥怎么说都是依靠自己母妃武惠妃才平步青云的,江鱼总应该给自己多加照顾。从他那里,想必能弄来一点好处的。就算不能直接从江鱼手上拿钱,江鱼毕竟也是花营的大头目之一,他的那点势力,也是对自己有补益的。

想到这里,李瑁不由得一阵庆幸:“幸甚幸甚,看来父皇早就有准备对本王和太子手中的这些江湖势力下手了。父皇一出手,咱么自然是抵挡不住的。只是,这江鱼幸好突然出现,倒是给本王这里又多了几分筹码。不过花营向来对人考查得极其苛刻,本王耗费无数心力,也没有将自己的属下安插进去。这江鱼刚刚来到长安才几个月,怎么父皇稍微考验了一下他,就让他成为了花营的营头?”

“不管这多,总之这对本王有好处就是。怎么说,他大哥李林甫可是说出了那话来,拼死也要保本王成为太子,不怕江鱼不为我所用。”

‘哼哼哼哼’,想到得意处,李瑁觉得屁股也不痛了,三峰堂的损失也不让他心疼了,甚至他感觉到扬扬得意,拿一个三峰堂换一个花营营头的全力帮助,他自觉还是很合算的。一时间,李瑁得意的哼起了小曲,他盘算着,明儿个是不是要派王府中的太监总管送几件御用的瓷器去李林甫的府上,好好的笼络一下他呢?

就这时,李瑁的这一行队伍正好行到了东宫门外的一条甬道上,前面打着灯笼的几个太监突然停住了脚步,尖声尖气的叫道:“前面是什么人哪?没看到这是寿王爷的王驾么?还不快快退开!”

这边声音刚落,那边里四盏大红灯笼下,一个身披红色太监袍色的老太监蹦了出来,指着这边骂道:“好大胆的小兔崽子,太子殿下御驾在此,你们还不快快退开?这还有君臣之道么?”老太监身后跟着蹦跳出了几个穿青衫的太监,同样指着这边骂骂咧咧的。李瑁王府中的太监,又哪里是省事的人物?早就蹦出了几个老太监,和那对面的几位同行拉拉扯扯起来,一时间就听得那尖锐的公鸡嗓子响彻云霄,闹得整个兴庆宫都隐约可以听到这里的喧哗声。

李瑁突然醒悟,自己的屁股刚刚挨了一大顿棍子,李隆基这还没就寝,若是再吵嚷起来,怕是自己的屁股上又要多几条青紫色的痕迹?当下李瑁低声喝道:“闭嘴,都干什么?皇兄在前,你们不会让开路么?这么宽一条道儿,避让避让又怎么的?”冷笑一声,李瑁有点悻悻然的说道:“咱们寿王府的人,最是知礼节不过了。”

寿王府一行人马百多人朝着甬道的左侧避让开,太子李瑛的队伍趾高气扬的缓缓行了过去。这队伍里,太子也是穿着一条淡紫色的亵裤,苍白的脸上闪动着气恼的火苗,趴在一张春藤儿编织成的春凳上,凶狠的目光狠狠的瞪着李瑁。在二人的春凳交错而过的时候,太子李瑛突然吁了一声:“得了,停下。”抬着春凳的四个太监立刻停下了脚步,李瑛吧嗒了一下嘴巴,瘦削而显得有点阴森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皮肉痕迹拼凑成的笑容,淡淡的说道:“王弟,你,受苦了?能被父皇亲自教训,这可是你的福气啊。”

李瑁阴不阴阳不阳的看了李瑛一眼,翻着白眼冷笑道:“皇兄,李瑁年幼,自然有很多事情做得不对的,父皇亲自操刀杖责于我,也是舐~犊~情~深~哪~~~!不知道皇兄的两块御臀,却是被谁打伤的?啧啧,这不是忙着去给父皇谢恩罢?”

被李天霸带了一群花营的簪花郎冲进东宫,操出大棍子怒砸了数十大棍的李瑛脸色一黑,‘嘿嘿’笑道:“舐犊情深?父皇下手可真狠,王弟的屁股,怕是已经破口子了罢?回去好好将养一段时日,可千万不要中了破伤风,日后有了什么病根,这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仰天长叹了一声,李瑁作出一脸的苦笑:“彼此彼此,皇兄也得注意呀。怎么说王弟这也有一身童子功打底子,体内纯阳火气充足,怎么着也不会轻易受了风寒。倒是皇兄夜夜笙歌燕舞的淘空了身体,万一被这秋风一扑,这风寒侵入了骨头也就罢了,若是沁入了什么不该进去的地方,岂不是皇兄的子嗣后代,都有点麻烦了?”

被一番话说得恼羞成怒的太子李瑛张开右手,狠狠的一爪朝着李瑁的肩膀抓了过去。“王弟,你何苦事事和哥哥我竞争呢?这大唐,只能有一个皇上,这大唐的东宫中,也只能有一个太子!你为甚总是不肯善罢甘休,非要争得个头破血流呢?”言语间,李瑛的右爪已经成虎爪、鹰爪、豹爪,连续换了十七手杀招,招招不离李瑁的腕脉要害。

李瑁则是伸出一根食指,指头上隐隐有檀香气散出,一根手指变幻灵动,指风阵阵,同样变幻了十七手散手,将那十七爪封挡在了外面。十七指一过,李瑁突然并指成拳,一拳上依稀有佛光缠绕,一拳封住了李瑛的右手。“皇兄,九州神器,有德有能者居之。你浪**无行,**胡为,更兼才学疏浅,怎堪成我大唐储君?王弟乃是弟弟,你就不能让弟弟一下么?”

一团小小的劲风在两位王子的拳、爪交接处暴开,两人同时闷哼一声,手好似被雷霆劈打一样急速缩了回去。李瑛的年纪比李瑁大了许多,更兼身体已经长成,故而内功强了五成不止。李瑁却因为年幼,血肉筋骨都还没长齐全的,内功修为也是跟不上他招式的进度。只是李瑁是以重拳轰出,李瑛却只是以五爪迎击力量分散了不少,故而两人拼了个平分秋色而已。

拳爪交击后,两人对对方的功底都有了一点了解。李瑛看着李瑁淡淡微笑道:“似乎是佛门的‘普渡拳’和‘渡厄指’,唉,王弟,做哥哥的要怎么说你才好呢?父皇刚刚下令,要尊道抑僧,你怎么还修炼佛门功法呢?”

李瑁则凑到了李瑛耳朵边,低声笑道:“本王有一个好娘亲,最是受父皇的宠爱,修炼一点佛门功法又如何?总比太子殿下您修炼‘七绝印’的功法好罢?‘七绝印’倒也是道家的武功,奈何却是‘阴阳阁’的流派,本朝的几位护国天师,对于‘阴阳阁’等道门旁枝,似乎很是有点不对眼呀?太子哥哥,你可要一路当心才是。”

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瞪了一阵,两人同时发出了一阵冷笑声,刚想要继续再较量较量,那边里李天霸大声的呵斥已经传来:“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干什么呢?斗鸡玩不是?那个大的,赶快去你父皇的寝宫请你父皇验伤,省得说老子他奶奶的下手轻了给你放了人情;那个小的,你还不赶快回去王府闭门思过,你在这里干什么?告诉你们,半年后,每个人都将那‘天地君亲师’五个自抄写十万遍了交给老子,否则你们的屁股,还得开花哩!”吼完了两个王子,李天霸拎着一根还带着斑斑血迹的大杠子从黑影中行了出来,指着那群太监、护卫、门客怒声吼道:“你们这群王八蛋没卵蛋的绝门户,还在这里停着干什么?好好的一个太子,一个王爷,就是被你们这群丧家克亲的混帐给带坏了!再看到你们唆使着自己的主子在长安城里兴风作浪,老子把你们身上的零物儿都扯下来喂狗!”

暴徒李天霸的突然出现,让一干人等吓得浑身直哆嗦,急忙分道扬镳,一路朝着李隆基的寝宫、一路朝着寿王府扬长而去。

李天霸站在刚才李瑛和李瑁动手的地方,仰天叹息了一声:“子孙不肖啊,本将军,还是不要子嗣的好。来人啊,派出花营所有人手,严密监察长安城、洛阳城的大小动静。尤其诸位王爷、国公的府上,加派三倍的人手给将军我盯死咯!只要有那等体态容貌大异常人的彪形大汉出现,立刻汇聚成册子,向大将军、本将军和皇上汇报。”

迟疑了一阵,李天霸压低了声音,朝着阴影角落里低声嘀咕道:“尤其寿王府上,加派五倍的人手,严查他们到底是谁将那一大笔军械从匠作监偷偷运出来的。就算他们不是太平余党,这次的勾当,总不能寿王挨了一顿棍子,就此罢休。若有怀疑的对象,就直接偷偷的绑喽,咱花营,可不是说理的地方。”

李天霸那带着点阴森意味的命令,给兴庆宫凭空增加了一股子的阴气。可是这里毕竟是长安,毕竟是有大神通的人将那九州龙脉汇聚在一起的无上宝穴所在,这一点阴森的味道,在那真龙紫气的冲击下,哪里能存留?随着李天霸等人的消失,这兴庆宫中又是一片的祥云雾霭,紫气升腾,飘飘然可见三五长袖道人在那宫廷正中最高的监天台上眺望四方,偶尔发出三五长叹声。

而某处不知名的所在,那阴气冲天,魔气汹涌,黑色的气劲已经和秋风凝聚成了数千条手指粗细的急速旋转的风绳,抽打得那山石四处火星飞溅,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的诡秘所在,几条轻飘飘好似没有实质,简直就犹如幽灵一般的身影轻盈的闪过了那些足以洞穿金石的黑色风绳,进入了一条宽只有五丈,高有数千尺,不知道多长的黝黑山罅中去。

漆黑的山罅中,隐约可见绿色的鬼火飘**,几声凄厉的鸟啼,让这里犹如鬼蜮一般。那高高的山岩上,依稀可见有一块块山岩探出,一条条雄壮至极的身影身披沉重的甲胄,就站在那山岩上。一对对闪动着幽深光芒的眸子冷冷的打量着这几条轻飘飘的身影,偶尔从那些山岩上,传来几声意味不明的,古怪的狞笑声。

山罅极其漫长,这几条轻盈的身影足足朝前狂奔了小半个时辰,才冲出了那一片让人窒息的黑暗,到了一处将近有近万亩方圆的山谷里。

山谷中盛开着人头大小有数十瓣花瓣,灿烂至极,通体血红色好比那刚刚凝固的鲜血一般色泽的古怪花朵。这些花朵都长在丈许长的花茎上,风一吹过,这些花朵上释放出了浓烈得让人差点晕倒过去的血腥味。明亮的秋月光芒下,这近万亩的花林下方的土壤都是古怪的紫黑色,就是那种血液干涸后的颜色,偶尔可以看见几具白骨在那土壤中暴露出来,时不时从那些白骨上发出‘噼啪’的脆响,一缕缕的绿色磷火就从那白骨上冉冉升起。

一栋高不过六丈,长宽却有近百丈,四周有高大诡异的角楼高高耸起的大殿,就矗立在这一片血海般的花林中。通体漆黑的巨石搭建而成的这座大殿,好似一头洪荒野兽盘踞在这山谷中,清亮的月光撒在那大殿上,却没有一点反光放出,好似那月光都被这大殿吞噬了一般。大殿四周的角楼上,也站着稀稀落落的数十名身材极其魁伟的壮汉,各色铠甲批挂在他们身上,手上的兵器,更是沉甸甸的龙须钩、蜈蚣钩、方天画戟、独龙戟、六棱铜锏、八棱紫金锤之类的巨大玩意。

几条人影闪到了那大殿的正门口,十二条壮汉全身笼罩在狻猊甲中,眼里闪动着淡淡的红光,奋起全身的力量,推开了这无名大殿那足足有两尺厚,用不知名金属打造而成的巨大正门。‘隆隆’的开门声中,一片暗淡的血光自那大殿中渗了出来,好似里面是一片汪洋血海。几条身影迟疑了片刻,迈开步子,踏进了这诡秘的大殿。

大殿两侧的墙壁遥而不可见,背后的墙壁、天花板、地板上,则雕刻了无数血腥屠杀征战的花纹,到处都是各种兵器从**中拔出,带起满天血雨的狰狞图象。宽敞的大殿正上方,悬挂着数十块丈许方圆的巨大血玉,朦胧的血光就是从这血玉中释放出来,让整个大殿都笼罩在一片的血晕之中。不论是四壁上的花纹,还是大殿中那些诡异的身影,都好似镀上了一层血浆一样。

大殿中有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的血色莲台,每一座莲台上,都盘膝坐着一尊身形高大的壮汉。每一个壮汉身上,都有冲天的杀气盈**,那鼓**的气流让明眼人一眼就知道――这些壮汉中最弱的,也拥有了所谓的先天级高手的实力。

正对着殿门,深入大殿近百丈的地方,有一尊高有三丈许的七层莲台,上面盘踞着一条浑身穿着黑色铠甲,就连手指头都被一层细密的鳞甲覆盖的怪人。这人脸上有一具黑色的面具,原本应该是双眸的地方,也覆盖着一层黑色的晶体,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皮肉一根毛发露出来。那流线型的全身铠甲,上面雕刻了无数大大小小的阿修罗魔像,血色的光芒中,这些魔像好像在缓缓的浮动一般。

蓦的,那端坐莲台上的怪人低沉的开口道:“几位使者远道而来,可是宗主有何吩咐么?”这人的声音雄浑至极,声浪翻滚而出,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好似晴天里突然闪出的一个霹雳,那些同样盘踞在莲台上的壮汉中,很显然有几个人承受不住那等巨大的声浪,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晃了几下。

低沉、沙哑但是同样劲道十足的声音自那几位使者中领头的那人嘴里响起:“地煞殿主,宗主非常不满最近长安城中发生的一些事情。破天罗怎会又惹出是非来?当初你给他的命令,到底是什么?”

地煞殿主吃惊的哼了一声:“什么?破天罗出事了不成?我刚派出了元一神将阴大去接应他呀?当初太平公主起兵争夺王位失败,本座却是命令破天罗就地潜伏于长安,静待时机的么?他莫非惹出了什么事情来?”他用很恭谨的语气低声下气的说道:“还请诸位使者告知宗主,本殿距离长安路途不近,那长安城中佛道两门的耳目众多,实在不容易行事呀。”地煞殿主的语气犹犹豫豫的,显然,他对于长安城内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呢。

几个使者安静了好一阵子,良久,那使者头目才冷冰冰的说道:“罢了,宗主也没怪罪你的意思。总之,你最近百年的表现不错,宗主都有意让你正式入门,成为宗主的弟子。可是,你还得做一件事情。当初太平公主起兵,招来了咱们死对头的大力打压,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也该冷下去了。派出得力人手,继续进行当初的计划就是。”

沉默了一阵,这使者头目冷冷的哼道:“这一次,罄尽地煞殿之力,也要将计划完成。不计牺牲,不计损失,死伤再多,也得达成当初的那目的。同时,你要命人查明。。。”接下来的这些话,就是一些很隐晦的好似苍蝇‘嗡嗡’一样的古怪声响,这使者却是使用了一种古怪的法门传音给那地煞殿主,并没有让那地煞殿中的壮汉们听到这些事情。

传音了好一阵子,这几个使者转身就走,只有那使者头目手一扬,一道血光投向了地煞殿主,他放开声音大声说道:“宗主以为,最近百年你很是辛劳,故赐下神兵一柄,你且好好利用。几番失败,却也是咱们对头势力太大,本门另外一支人马,却又拖我们的后腿,怪你不得。此番行事,你却是要小心了。”

那地煞殿主一手接过那道血光,诚惶诚恐的跪倒在了那莲台上:“宗主仁厚,最是体谅外门弟子不过,还请使者告知宗主,此番事情,就算地煞殿毁去了,也是定然要替宗主达成大计的。”

几名不知道来历的使者悄然而去,那地煞殿主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最靠近地煞殿主那七层莲台的一尊血色莲台上,那条壮汉轻飘飘的跳到了地上,朝着地煞殿主五体投地的叩拜了下去:“殿主,派我破地网去长安罢!原来我大哥,却已经死了。”

地煞殿主眼里血光一闪,低沉的哼道:“破天罗的确死了,破地网,你,可不要坏了宗主的大计。”

破地网抬起头来,眼里同样是血光一闪,阴阴的哼道:“殿主,我和大哥自幼相依为命,大哥不合被那太平公主迷得神魂颠倒,坏了事情。难得殿主开恩,没有计较大哥的过失,反而让他留在长安静待时机。此次大哥被人害了性命,我破地网若是不能替大哥报仇,不为人子。”

地煞殿内一阵的沉默,许久之后,地煞殿主这才冷哼道:“本门大道,以至情至性而入无情之地,唯多情者方能无情啊。本门所收门徒,多是有情有义的热血之人,故而也最是容易坏事。罢了,你去罢,着阴大配合你的一切行动。你做先锋,联系上本门潜藏在洛阳的那外围弟子后,可见机行事。”

停滞了片刻,地煞殿主阴阴的说道:“若是有机会,只要不暴露你自己,不暴露本殿再次大举进入中原的大计,本殿主准许你用尽一切手段,向你的杀兄仇敌报复。你进后殿来,有些事情,要交待于你。”

两个时辰之后,数十条极其壮硕的黑影冲出了这诡秘的山谷,一个疯狂的声音大声咆哮道:“大哥,你看二弟替你报仇罢!嗷嗷~~~吼~~~!”

巨大的咆哮声,让整个荒山都猛的颤抖了一下。远在长安城中正在和李林甫喝酒的江鱼,不由自主的猛的打了个喷嚏。

他抬起头来,很无辜的看着被自己的口水吐沫喷了一脸的李林甫,‘嘿嘿’嘻笑道:“大哥,我,似乎中了风寒了!”

李林甫飞起一脚,一脚狠狠的踢在了江鱼的脑门上:“他奶奶的,你现在这身板,还能中风寒?给老子滚!他娘的,没事冲着老子的脸打什么喷嚏?”

嘻笑声,**漾在李府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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