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多年生死搭档养成的默契,陈保一下子就猜到了是郑雄。陈保传递了有上级领导派员来调查的信息,当然了,郑雄相信不会等太多的时间,陈保一定会找电话和他联系,因为彼此都是特工老手,对于加密电话的使用程序和范围大家都清楚,包括通话多长后会有录音以及其他风险。

10分钟后,郑雄电话急促响起,电话那头传来陈保焦虑的声音:“老大,原谅我不能出来看你……”

陈保依旧老样子称呼他,他依旧将郑雄视为自己的搭档和领导,这一点令郑雄心里暖暖的,至少在自己最落寞的时候,最孤寂的时候还有人信任自己:“好了,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不想无缘无辜的背黑锅,到最后怎么死都不明白……”

电话那头的陈保沉默了好一会儿,听得出他的思想斗争很厉害,按照纪律规定,对一个正在追捕的叛徒,或者是其身份还没完全确定的危险特工来说,透露任何信息都是违规违法的,郑雄理解陈保的心境,也知道自己如此的要求确实令其为难,可是,身处如此的险境,除了依靠自己这些老搭档、老部下之外他别无选择。

“你相信我会?”郑雄问,说真话,如果此时陈保在身旁他一定会狠狠地捶一顿,长年一块出生入死,血雨腥风闯了多年的生死弟兄,别人可以不信或者说怀疑自己,但是陈保不能,因为陈保了解自己就像了解他自己一样。

“大哥,我怎可能不信你?我们所有弟兄都不相信你会出卖国家利益,我相信现在的局面只是暂时的,你很快就能回到我们的身边,和弟兄们一起并肩战斗!”陈保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将了解到的情况通通告诉了郑雄。

郑雄眉头越来越紧皱,根据陈保所述可以判断出“1号档案”依旧在境内,而且极有可能很快就要运出去,此外还有一层情况就是安全系统里有敌特安置的眼线或者说对方的人,因为自己的追踪行动已经接触到了目标,所以对方急着要除去自己,把所有的一切综合分析下来,在D国遭到的疯狂追杀,以及回到国内发生的突变,一切的一切也就变得不难解释了。

“大哥,还在吗?”电话那头的陈保听不到郑雄的话语,焦虑地问,“接下来你要怎么办,需要我做什么?”

郑雄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无言地掐断了通话,尽管这个时候他确实需要帮助,但是,他不想将这些和自己出身入死的弟兄们牵连进来,让大家惹祸上身,郑雄在这个时候非常清楚,有一双隐藏在夜幕下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一招不慎,就有可能如了对方的愿。

在街头的公用电话亭里,陈保不停地拨打郑雄先前用过的手机号码,可是话机里传来的只是电信服务员甜美的声音:“你好,你拨打的号码已关机。”拨打数次后,陈保点上一支烟,犹豫了几分钟后拨通了安全分局长周磊的电话。数秒后,安全部门的特殊技侦手段通过卫星系统追查到郑雄先前停留过的位置,不停地通过技术追踪、扫描、搜索。

安全分局,总部派来的纪检监察处长张小波接过分局长周磊递来的卷宗,卷宗封面鲜红的盖着“绝密”的印记,打开首页赫然是郑雄的照片,照片已被人用红色的笔打了个勾,不过红勾下面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用蓝笔打了个叉。

“等等!”张处喊住正要走出房门的周磊。

“领导有什么指示?”周磊停住脚。

“没有,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张处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大口。一时间,烟雾开始在房内缭绕,在灯光的照射下,给人一种似明似暗的感觉。

“其实我也一直不相信他会这样,”周磊停了一会儿,透过烟雾观察张处的表情,灯光和烟雾让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恍恍惚惚,让他无法看清张处的表情,“不过,做我们这行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我们信的是证据……”

周磊了解到了总部的高层领导对郑雄在深入D国期间实施的剿杀手段形成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意见:一种意见认为郑雄没有做过分,对敢觊觎我国家机密的恐怖组织就应该绝不手软,杀一儆百;另一种意见则认为郑雄目无法纪,滥用职权,草菅人命,严重败坏了国家安全机构的形象和威信。所以他现在这样说话,也算谨慎。

张处点点头,没有说话,用手示意周磊可以出去了。

非常会见

“嚓”,一个轻微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这声音犹如猫的脚步,又如黑夜里老鼠在拖拉什么物品,不过就那么轻微地响了一声,接着就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躺在**的张小波稍微愣了一会儿,随即将手伸进枕头下摸枪。

“砰砰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的还有分局侦查科长、情报科长等人的喊叫声。

张小波披衣下床,拉开房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全副武装的侦查科长、情报科长等人见张小波睡眼惺忪就没有进入房间,只是站在门口用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之后找了个借口就拉上门离开了。

张小波没来由地叹了一口冷气,不为自己的处境,只为手下人的办事方式和能力,要知道特工这个职业本身就是怀疑人的职业,任何一个优秀的特工都必须,而且也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而不是因为对方特殊的身份而消除自己的怀疑和放弃本应该有的警觉性。

“你,出来吧!”张小波对着房间内侧冷冷地说了一句,先前藏在枕头下的那支微型勃郎宁战斗手枪已经被他反握在手,他有100%的把握,能在两秒之内的任何方位出枪击倒对方。

“张处,放下你手里的枪,我可不想在这样氛围中谈话。”郑雄的语调冰冷,带有明显的伤感。

张小波迟疑了一会儿,慢慢地将枪收了起来。郑雄脸上挂上一丝暧昧的笑容,说实话,凭着他的洞察力,他相信张小波在内心深处向着自己的,否则,在警卫来搜查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向他们暗示自己藏在里面,当然了,如果张小波真的那样做,那么,他郑雄也只能用最卑劣的手段来控制住局面了,那是他最不想采用的手段。

“我没更多时间听你牢骚,我想要的是你对这次行动的最后结论,想要的是那份事关国家机密的档案……”张小波情绪有些激动,“你也是老党员,历经了无数次的考验,难道眼前这样的局势还看不破?看不开?”

郑雄怔了怔,尽管他来这之前心里已做了充分准备,相信组织一定会给自己一个清白的证明,当然了,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当张小波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来由地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其实,人就是这样,越是外表坚强,将自己伪装得铁石心肠的人越是容易被打动,就像郑雄这个时候一样,只为一句信任的话语,一番掏心窝的话。为了这样的信任,就能让这些血性的男人义无反顾,流血牺牲在所不惜,哪怕是抛尸街头,暴尸荒野。

安全分局大厦外围一辆地方车内,分局长周磊铁青着脸,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闷烟,侦查科长不敢正视周磊的眼睛,内心的不安和急促在不停地搓弄手指间表露了出来。

“监视系统查过没有?”周磊呼出一大口烟后将手中的烟蒂扔在地上,似乎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懑,他狠狠地在那烟蒂上踩了一脚。

“都查过了,来人异常熟悉我们的探头位置,避开它的照射。”侦查科长小声汇报着。

“胡说,我们的监视范围是全方位的覆盖,怎么可能有死角让来人避开?”看得出周磊异常的窝火,不过他似乎觉得目前对属下发火不是明智之举,故而刻意地压制自己。

“我查过了,我们的监控系统早被人做了手脚,监控范围大范围地缩小,留下了许多死角。”

“那还不赶快按照死角的位置去搜查!”周磊这次再也压制不住自己,“出了问题,老子拿你这个侦查科长是问!”

“已,已经查过了。”侦查科长欲言又止。

“你有屁快放!”周磊已经顾及不上形象了。

“按照分析,来人应该去了张处的房间,但是我们去查时张处正在睡觉,说没发现异常。”

“你们进房间了没有?”侦查科长的话让周磊有些意外。

“没。”

侦查科长还想解释什么,但已被周磊打断:“立即告诉弟兄们,包围张处的房间。”想到张处极有可能被来人控制,周磊的额头就冷汗直冒,侦查科长的话犹如一根针瞬间戳穿了他那鼓鼓的气囊。只要稍有头脑的人都能想到,身为特工高层官员的张小波在夜晚看到属下来自己房间清查却不问任何原因和情况,这一切只能说明张小波受到了某种控制或者说他故意要庇护来人。如果属于后一种情况,那还算是幸运,至少可以证明他的人身不会受到侵害,而一旦属于前一种,那后果就异常可怕了,如果张小波真的在自己管辖范围内出了意外,那身为分局长的周磊闯的祸就通天了。

看着脸色煞白的周磊,侦查科长不敢多言半句,立刻调集外围警力直扑张小波所住房间。

张小波的临时卧室内,郑雄此时已经消了怨恨和怒火,两人触膝而坐,相互推心置腹地交流。

大厦楼道外,数名身手矫健的特工在周磊的指挥下,悄悄地向张小波房间方向摸近。

察觉到异样或者是第六感觉发生了作用,郑雄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起身走到房间窗玻璃前往外瞄了一眼,即刻神色大变,二话不说,飞起一脚将张小波踹倒在地,从腰间拔出手枪,狠狠地顶住张小波。张小波神色大变,不明白郑雄为何前后转变这么快。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一种被欺骗和愚弄的复杂心情瞬间在郑雄心中弥漫开来,他青筋暴涨,双目赤红,喷发出的怒火似乎要毁灭一切。

“你,你别这样,冷静点,千万别冲动!”张小波顾不得疼痛,劝说郑雄。

“我再问一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郑雄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虎着脸将手枪保险打开。

事情如此突变,让张小波始料不及,听着门外不断逼近的脚步声,他立即明白了郑雄为何瞬间翻脸。如果诅咒可以杀人的话,此刻,安全分局的周磊等人早就被杀死一百次,一千次了。

“怎么?没话说了吧?”郑雄的声音似乎发自冰窟窿或者地狱。张小波额头冒出了冷汗,知道再说什么都属于多余,干脆闭上了眼睛。

“砰”,房门被撞开,数名身手矫健的特工握枪滚了进来,落地后干脆利落,各个枪口方向不一,形成一个严密的火力网络,覆盖住了房间的各个方位。不过起身后却犹如被定了身一般的再难移动半步。房间内,郑雄冰冷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而右手十指正缓缓地向枪机压下去。

“别……别这样,郑处……”随后冲进房间的周磊料不到事情会如此的被动,甚至已经忘记了郑雄目前是自己追捕的对象。

“别在这里给老子废话,让你的人让出一条路来,我现在不想杀人,否则……”话音到这嘎然而止,郑雄再次紧了紧手中的枪。

“这……”周磊显然异常为难,说真话,如果在不伤及张小波的前提下将郑雄拿下或者击毙,这不仅是大功一件,而且还会对自己的仕途打下坚实的基础,可是一旦张小波有半点闪失的话,那他的分局长椅子不保不说,甚至还可能由此陷入难以想象的厄运中。

“我的手段想来你是知道的,”郑雄冰冷的声音再次在房间内响起,“我数到七,如果还不给我答复,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一……二……三……”

郑雄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这一点周磊异常清楚,作为特工,这一点是必须必备的,也是他周磊无法和郑雄相比的地方。

周磊额上冒出了冷汗,他在和郑雄做最后的心理较量,进行一场心理上的博弈,他们都在赌对方,周磊赌的是郑雄的忠诚和良知,郑雄赌周磊的是顾全大局和以人为本的职业道德。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所有人的心头都似乎被压上了巨石,不敢粗声喘气。

“让……他走。”被扣押作为人质的张小波开了口,声音冰冷却不容抗拒。

“这……”侦查科长狐疑地将目光投向周磊,想要得到最后的答案。

周磊本就心里一直在打鼓,说真话,凭着直觉,他相信郑雄是绝对不会扣动手中的扳机,将子弹射向自己的兄弟和战友,他也相信郑雄的清白,尽管他觉得郑雄为人和处事专横霸道,自以为是。不过郑雄血红且狰狞的眼神又令他胆颤和心寒,特别是在这对他来说不是追杀就是追捕的特殊时间里,他不敢、也无法用自己的直觉和想象去判定。

“快,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别逼我杀人。”郑雄恶狠狠地说,“我已经失去耐心了。”由于情绪激动,郑雄不断加重手中劲道,张小波的额头被顶得生痛,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看着张小波的疼痛样,听着郑雄满是火药味的话,周磊无奈地向侦查科长点了点头。数人立即闪出一条通道来。

郑雄勒着张小波的颈部,用枪顶着他的头,慢慢地向屋子外围退去。在跨出屋的刹那,郑雄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对张小波说了声“抱歉”,随后用力一推,借着反弹力,人迅速向夜幕中闪去。

匆忙赶上来的周磊等人立即去搀扶张小波,侦查科长则瞄准了郑雄那即将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算了,由他去吧。”张小波伸手止住扣动枪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