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 元溪吃过饭就嚷嚷着脑袋疼,严鹤仪把他抱到**,自己也简单洗漱一下就钻了被窝儿, 靠坐在床头,搂住元溪耐心安抚着, 等元溪睡着的时候, 路上还有闲逛着消食的人。

严鹤仪频频去探元溪的额头,感觉没有发烧才放下了心, 午后这人连午觉也没睡,便缠着自己去坡上玩雪。

最近又落了场大雪,在村口的山坡上积了厚厚一层, 又被孩子们来来回回地踩实了,拿个木板过来,人坐在上头,便能缓缓地往山坡下面滑。

玩过几回, 不知是谁从自己家拿了个废旧的门板过来,门板上拴了根长长的麻绳, 身量纤细的人几乎都能趴在门板上往下滑。

他们去的时候,正好坡上没人在玩,元溪坐在门板上,双手紧紧抓着边缘,严鹤仪在后面一推, 他便随着门板滑了下去。

元溪放肆地滋哇乱叫,跟上瘾了似的, 一直玩到日头西斜才回家。

虽然, 严鹤仪已经很仔细地把他包成了个粽子, 还在他满头大汗要扯脖子上的兔毛围脖时及时阻止了他, 不过,在外头出了这么多汗,元溪仍是受了些风。

所幸只是头疼,灌进去一大碗姜汤,然后再好好睡上一觉,应当也就没事了。

严鹤仪盯着元溪的睡颜,感觉人已经睡熟,才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便也脱了身上披着的袄子,轻手轻脚地躺下了。

刚把元溪搂进怀里,团子突然开始在屋门上一下下地挠着,严鹤仪见怀里的元溪轻轻蹙了蹙眉尖,嘴里哼唧一下,一副将醒未醒的样子。

团子仍在挠门,严鹤仪觉着可能今儿睡得早,团子跑出厨房又找茸茸玩了一圈儿,迷迷糊糊地把自己关厨房门口了,这才来挠正屋的门。

怕它把元溪吵醒,严鹤仪便缓缓从元溪脑袋下面抽出胳膊来,披上袄子,下床去给团子开门。

刚打开一条儿缝,团子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在屋子里横冲直撞地跑了几圈儿,似乎是感觉到了**睡着的元溪,这才安静下来,趴在了元溪的鞋子旁边儿。

还真是同元溪亲,而且这小团子现在真是愈发不像话了,那么暖的厨房不睡,偏偏要来挠他们的门,这若是两人同平日一般,正在床榻上做着些什么,没精力下床给它开门,它岂不是要把门都挠出爪痕来?

严鹤仪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屋门关好,插上门闩,迟疑了一瞬,又把新加的那把大锁也按上了。

见严鹤仪进来,团子咬住他的亵裤就往下拽,严鹤仪紧紧攥住裤腰,这才没让它得逞。

太不像话了,人家的正经夫郎还在呢?见人睡着就能趁机为所欲为了?

严鹤仪从团子嘴里把裤腿拽出来,一脸疑惑地盯着乱窜的团子,暗想等元溪醒来,自己一定在他面前好好告一状,让他为自己做主。

团子又在屋子里跑了一圈儿,也不知是腿短还是什么,一时没停住,脑袋直直撞到了床边儿的高桌子上,上头那个烛台晃了几下,突然便倒了下来。

严鹤仪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在烛台砸在桌子上之前,用手掌垫在了下面。

融化的烛泪滴在手上,严鹤仪皱了皱眉,忍着没有发出声响,屋子里完全暗了下来,严鹤仪闭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再睁开时,才发现今日是个阴天,月亮被遮得严严实实,加上又封了窗户,盖了厚门帘,屋子里依旧是同闭眼前一样的暗。

桌上的火折子似乎也被团子碰掉了,严鹤仪伸手摸了好一阵儿也没找见,团子倒是不闹了,只是它一身墨色的毛,也瞧不见窝到哪里去了。

怕折腾久了,吵醒**的元溪,严鹤仪便也没继续找火折子,凭着记忆扶住床栏,缓缓钻进了被窝儿。

伸手往床里头一摸,元溪哼唧了一下,嘴里黏黏糊糊地唤了声「相公」,便熟练地枕上严鹤仪的手臂,整个人窝在了严鹤仪怀里。

严鹤仪倒是暗暗欣喜,迷迷糊糊的睡梦里,元溪已经开始叫自己相公了,看来这段日子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便能习惯白天也这么叫了。

屋里没有一丝光亮,严鹤仪很快便有了睡意,再次给元溪裹了裹他那边儿的被子,便搂着他睡着了。

严鹤仪是被外头的呼喊声吵醒的,起先,他瞧着窗缝儿里隐隐透出火光来,以为是谁家失火了,便坐起来打算出去帮忙,却突然又听出有一丝不对劲。

平安村里没有人养马,他们成亲时骑的红马,都是镇上专办红事的喜轿铺的,可是外头却隐隐约约有马蹄声,以及马打响鼻时那种特殊的动静。

严鹤仪顿时清醒过来,下意识把怀里正蹙着眉尖儿揉眼睛的元溪搂紧了。

“哥哥,外头怎么这么吵啊?”刚睡醒,元溪的声音格外软,而且带了一丝沙哑。

“嘘,”严鹤仪往窗户那里瞧了一眼,见外头仍有火光,便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好像是山匪。”

“山匪?”元溪也清醒过来,双手紧紧环住了严鹤仪的腰。

“别怕。”严鹤仪仍是轻声安慰他,“好几年之前,山匪也来过一回,只要咱们别出门就没事,村子里没什么可抢的,也就是抓些牛羊之类的。”

“那...小鸡......”

严鹤仪轻轻握住元溪的手,“没事的,别怕。”

元溪也坐了起来,跪在**拉开床头的柜子,把装钱的箱子拿了出来,“哥哥,若是山匪进来了,咱们就把钱给他们吧。”

“不会的,”严鹤仪把箱子接过来,又放进了那个柜子里,“屋门上了锁,他们进不来,若是进来了,就听你的。”

“团子呢?”

“团子在屋里呢,放心,”严鹤仪想了想刚才团子的异常表现,这才明白过来,“多亏了团子,我才把屋门锁上的。”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突然感觉外头的马蹄声近了,严鹤仪伸手抓过一件不知是谁的袄子,给元溪披在了身上,“元溪,别出声,躲进床里的暗柜,外头看不出来的。”

元溪还没来得及说话,严鹤仪一下把床板掀开,中间便露出一个暗柜来,他把里头的衣物跟一床被子都扯出来,把元溪抱起来塞了进去,“别出声,元溪,有我在呢。”

严鹤仪把暗柜的门关上,又把柜门上拴着的红绳扯了下来,抬着床板恢复了原位,并把床单跟被子整理了一遍。

这暗柜做来就是为了节省地方的,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来床里头暗藏乾坤,赵景手艺又好,关上门严丝合缝的,平日里都得靠着那根红绳才能开柜门。

本来,后院儿的地窖是个绝好的藏身之处,但是听着外头的动静,山匪怕是已经到旁边儿的巷子了,再开门出去怕是来不及。

元溪也没拒绝严鹤仪让他躲起来的建议,毕竟暗柜里躲他一个都是强塞进去的,若是现在同他拉扯犹豫,山匪进来一个人也躲不掉。

他尽量不让自己发抖,低声在柜子里道:“哥哥,你也躲起来吧,去衣柜里头。”

“好,没事的,元溪,别担心。”严鹤仪一边安抚元溪,一边轻轻把桌子抬过去抵在门上。

窗外的火光更盛了,听着声音,似乎就在巷子口,严鹤仪拎起平日常练的那两个石墩子,安安静静地站在了门后头。

上回山匪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年前了,严鹤仪明白,这伙人可不只是谋财,只能祈求他们忽略这条幽深的小巷子。

巷口的冯伯一向睡得早,天都没暗,他家就已经吹灯了,巷子最里头的顾大妈同他的情郎也是上了年纪,刚才元溪睡的时候,隔壁就也已经没声儿了。

严鹤仪他们屋里的蜡烛也因为刚才团子的一顿闹腾而熄了,现在他们这条巷子,应当是漆黑一片的,若几家人都不发出动静,山匪可能真的会略过这里。

上回,严鹤仪正好出了趟远门,逃过一劫,山匪见没听着动静,便也没往这小巷子里头转,只是把巷口冯伯家养的几头羊给带走了。

像冯伯这种胡子都快白了的老头子,山匪瞧也不瞧上一眼,随手挥一刀,只伤了他的胳膊,冯伯吓晕过去,山匪便干脆当没瞧见这么个人。

至于元溪这样俊俏的哥儿以及那些姑娘们,山匪却是很有兴趣,虽然没在平安村抓人,听说却是抢走了邻村的两个哥儿。

外头全是喊叫声,严鹤仪静静地站在门口,连呼吸声都很轻。

装钱的箱子就放在桌子上,严鹤仪其实并没有想好,一会儿若是山匪真的进来了,自己应当怎么才能活,是抡着石墩子拼一拼,还是老实把钱交给他们,并可怜兮兮地求饶。

不过,自己的元溪应当是安全的。

院门突然被踹开,听脚步声,似乎是进来了两个山匪,他们在院子里翻了一圈儿,确定这里有人住,便开始砸屋门。

两个山匪在门口叫嚷着,似乎是用刀在劈,严鹤仪握紧了手里的石墩子,屏气凝神地准备着。

成亲的时候刚修过屋门,山匪用刀劈了几下,没劈开,便把刀伸进了门缝儿,一点点的移动门闩。

门闩被移了几寸,便被锁挡住了,两个山匪在门口骂骂咧咧,似乎开始用身体撞门了。

严鹤仪举起石墩子守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摇晃的屋门。

只要再撑一会儿,等官府的人赶到,便也就没事儿了。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长哨,门口的两个山匪像是听见号令似的,恨恨地踹了几下屋门,便一同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