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严鹤仪闭着眼睛翻了个身, 屋里炭盆儿燃了一晚上,喉咙口微微有些发涩,“元溪......”

手臂上轻飘飘的, 没有什么重量,小祖宗睡觉又不老实, 竟跑了这么远。

严鹤仪伸手往床里头够了够, 腰上突然凑过来个热热乎乎的脑袋,他下意识去揉, 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尺码不对。

这脑袋虽然也毛茸茸、圆溜溜的,但就是...太小了......

“元溪......”严鹤仪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恍惚了一瞬, 才看清床里头睡着的元溪,同自己隔了有一段距离,老老实实枕在刚拿出来的那只大红枕头上。

平日里,严鹤仪枕着枕头, 元溪枕着严鹤仪的手臂,因此, 便有一只成亲时的枕头闲置了起来。

除了在某些悱恻缠绵的晚上,两人脸对着脸时,严鹤仪一时兴起会把这枕头拿过来,垫在元溪的腰下面之外,便一直被放在头顶的暗柜里。

那...被窝儿里头黏着自己的这个脑袋瓜是个什么东西?

严鹤仪出了一身汗, 整个人清醒了一些,才想起聿哥儿来。

是了, 又一个小祖宗。

严鹤仪赶紧伸手抓住聿哥儿的肩膀, 把人从被窝儿里头拽了上来, 只见聿哥儿嘴唇微张, 脸蛋儿通红,睡得正香。

被窝儿里头睡了这么久,可别把人闷坏了。

严鹤仪轻轻去探聿哥儿的额头,见没发烧,又伸手到鼻子下面去探了他的鼻息,见...鼻息尚在,这才放下心来。

呼......

毕竟没有养娃娃的经验,做完这些之后,严鹤仪自个儿都无声地笑开了。

又感觉肚子上的里衣紧紧粘在身上,伸手去摸,像是湿了,严鹤仪大囧,自个儿可真是□□转世,竟在娃娃面前丢了人。

他幽怨地瞥了一眼床里头睡得正香甜的元溪,都怪你这个小妖精!

姜元溪:......

又仔细琢磨了一会儿,严鹤仪突然瞧见聿哥儿嘴角扯出来的口水丝丝,这才回过味儿来。

不是自己□□转世,而是这奶娃娃睡觉淌的口水。

严鹤仪后知后觉地想:我就说嘛,位置也不对啊......

他在这边儿天人交战,元溪在里头丝毫不知,动了几下眼皮,也迷迷糊糊地往外蹭,似乎在寻找严鹤仪。

瞧见没瞧见没瞧见没,就是这么黏我!

严鹤仪赶紧从聿哥儿头顶伸过手去,轻轻蹭着元溪的脸颊,元溪抱住这只大手,微微张着嘴巴又亲又啃。

不像话。

严鹤仪忍着内心的一丝不舍,轻轻推了推元溪的脑袋。

“哥哥......”元溪抓着严鹤仪的手不放,仍然往外边儿靠,眼看一条腿就要伸出被窝儿照着聿哥儿压过来了,严鹤仪赶紧抬起腿,将元溪的腿制住了。

“元溪,醒一醒,”严鹤仪轻声唤他,“聿哥儿在呢,别胡闹。”

元溪应当是听着了,嘴里哼唧几句,缓缓睁开了眼。

“哥哥......”元溪一见着严鹤仪,抿着嘴冲他笑开了,“真好。”

严鹤仪在指尖儿绕着元溪的发梢,懒洋洋地问道:“什么真好?”

元溪把脑袋往这边蹭了蹭,脸颊靠在严鹤仪手心儿,同样也是热乎乎、软绵绵的,“早上一睁眼,就能瞧见哥哥,哥哥也在看我,被窝儿里头还有这么个奶娃娃,真好。”

“是很好,”严鹤仪轻轻捏着元溪的脸颊,“早上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嗯......”元溪认真想了一会儿,“哥哥晚上不是泡黄豆了么?就喝豆浆吧,厨房还有炸好的萝卜丸子,正好配豆浆吃。”

本来泡上黄豆是准备炖菜用的,既然小祖宗说了,严鹤仪自然是满口答应,“成,哥哥现在就去磨豆子。”

“我陪哥哥一起吧。”元溪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再睡一会儿吧,天还早呢,”严鹤仪起身给他盖上被子,又越过聿哥儿,撑着上身把脸伸了过去,元溪也微微起身,迎上去让严鹤仪在自己脸颊上亲了一口。

“睡吧,”严鹤仪给元溪盖好被子,又轻轻蹭了蹭聿哥儿的脸颊,“两个奶娃娃,真好。”

家里有个小石磨,已经闲置很久了,严鹤仪自个儿嫌麻烦,平日也不折腾这些,不过自从有了元溪,就算是让他把豆子雕出花来,他都能高高兴兴去做。

现在,家里头有这么个人,一起说话,一起吃饭,晚上搂着一起睡觉,日子过的就是有滋有味。

严鹤仪手上力气大,人也愈发精壮,推这个石磨完全不在话下,一边推一边时不时加着水,不停有粘稠的浆子积在石磨的凹槽里,然后沿着竹筒流进旁边的盆子里。

这几日都是大晴天,眼看着日头缓缓升起,严鹤仪身上热乎起来,呼吸之间口鼻里冒出热腾腾的白气,他停下手里的活计,揉着胳膊抬头往东边儿瞧。

冬天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格外舒服。

“哥哥。”

刚从被窝儿里头钻出来、身上仍带着热乎气儿的元溪跑了出来,像往常一样,从后头环住了严鹤仪的腰。

严鹤仪早就料到元溪会来陪自己,也知道他会突然从后头抱住自己,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暖乎乎的人黏上来的时候,心里仍是惊喜了一番。

他转过身去,俯身照着元溪的脸颊狠狠亲了几口,又颇有些嗔怪地道:“怎的连袄子都没穿就出来了,快些进去穿上。”

“哦。”元溪紧紧环住严鹤仪的颈子,双脚一跳,两条腿就箍住了严鹤仪的腰,严鹤仪手上沾了水,便支棱着手,用胳膊搂住他,慢慢把人带进了屋里。

进屋之后,又仔细洗了手,给元溪穿衣裳。

其实这一回,元溪倒是没缠着他给自己穿衣裳,只是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么着,他不缠着自己,严鹤仪竟有些不适应了。

豆浆煮好之后,严鹤仪同元溪轻手轻脚地掀开床帐,见聿哥儿正睁大了眼睛,举着胳膊玩自个儿的手指头呢。

“什么时候醒的?”元溪坐在床边儿,伸手戳了戳聿哥儿的脸,“醒了怎么不叫我们?”

“醒了很久了,”晨起,聿哥儿的声音比平时要软上许多,“瞧着喜先生同燕子先生不见了,就一直在**等你们。”

“怎么这么乖呀?”严鹤仪边拢着床帐边往聿哥儿这边瞧。

聿哥儿咧着嘴笑了起来,抓过元溪的手指头轻轻晃着,“好香啊,有好吃的吗?”

“有,”元溪轻轻捏了几把聿哥儿的手,他的手肉乎乎的,元溪揉起来就跟上了瘾一样,“咱们先穿衣裳好不好?”

“好。”聿哥儿格外听话,拽着元溪的胳膊起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燕子先生没有香香么?”严鹤仪把脸伸到聿哥儿跟前,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聿哥儿「咯咯咯」笑着,在严鹤仪脸上也亲了一下。

严鹤仪早就洗漱好了,又专门兑了温水,先让元溪弄好,又一同哄着聿哥儿洗脸刷牙,然后,三个人整整齐齐坐在了饭桌前。

桌上两大一小共三碗冒着热气的豆浆,三个煮熟的、不知是哪个娃下的鸡蛋,中间儿搁着一大盘子炸萝卜丸子,旁边还有个糖罐子。

聿哥儿要吃甜的,加了两大勺糖,元溪破天荒要跟着严鹤仪吃原汁原味的,并且同他一样,把炸得外酥里嫩的萝卜丸子浸在豆浆里。

丸子吸满了浓郁的豆浆,一整个儿塞进嘴里,热乎乎的豆浆在嘴里爆出来,伴随着泡软了些但外头仍脆着的炸萝卜丸子,嚼得满嘴生香。

人一多起来,吃饭也觉着有意思,不知不觉间,一大盘炸萝卜丸子都进了三个人的肚子,豆浆、鸡蛋也都没剩。

严鹤仪跟元溪吃饱之后,又盯着聿哥儿把自己碗里的豆浆喝光,三个人一齐拍了拍各自的肚子,都倚靠在椅子上歇息着。

正打算收拾碗筷呢,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嚷嚷,三个人拉着手出来,见赵大娘正扯着嗓子在院门口喊呢,“严先生,元溪,快出来看看吧!严先生,元溪!”

见着了聿哥儿,赵大娘的目光在他身上不停地打量着,忍不住夸赞道:“好可爱的娃娃啊!”

严鹤仪过去开了院门,“赵大娘,这是怎么了?”

“哦,”赵大娘这才回过神来,“你家团子,团子它......”

“哎呀!”赵大娘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你家团子正...正欺负我家茸茸呢!”

严鹤仪:?!

元溪:哇塞!

聿哥儿:团子?糯米团子?甜的么?

严鹤仪反应过来,一手牵住元溪,一手牵住聿哥儿,三个人急急地跟着赵大娘往她家跑。

跑到赵大娘家院子,见团子果真紧紧把茸茸压在地上,不过倒是没张嘴咬,茸茸「呜呜呜」不停地叫着,赵大伯不在家,小月拿着个竹扫帚吓唬它,团子依然不为所动。

“一大早,团子就跑我们家里了,它这段时间每天都来,我就提前准备好了吃的给它,”赵大娘一脸无奈地说着,“我们在正屋吃饭,团子就跟我家茸茸在院儿里头玩,小月去厨房拿饼,经过院儿里,就就就瞧见了这个,我也不敢贸然把它们分开,怕伤了它们,便只能先去叫你们了。”

严鹤仪连连向赵大娘致歉,然后对着团子呵斥了几声,团子正专注着,根本不往这边儿瞧,之后又让元溪叫,仍是不得理睬。

严鹤仪:逆子啊!

元溪:我这么快就要有亲家了?

聿哥儿:喜先生,你别捂我眼珠子......

严鹤仪凑过去仔细瞧了,才发现团子不是在做大家所想的那件事,只是单纯的欺负茸茸,才放心地跑过去,把两条狗分开了。

团子一起来,茸茸就一溜烟儿钻进自己窝里去了。

“赵大娘,”严鹤仪回过神来,擦了擦鬓角的汗,“你家茸茸不也是男孩子么?”

“是哦,”赵大娘突然笑了起来,“我一着急,竟把这个忘记了,茸茸没那么壮实,我就怕它怀了宝宝有危险,这下放心了。”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赵大娘有点儿不好意思,赶紧给严鹤仪他们端来茶水,又拿出一个纸包来,里头是油乎乎的点心,“小景买回来的,你们尝尝。”

又专门捏了一块儿给聿哥儿,“娃娃真是可爱,跟面团子似的。”

赵大娘急着去隔壁村娘家帮忙修房子了,赵大伯已经在那里忙活了,修房子乱哄哄的,就没带着小月,中午让她去周婶家吃饭,跟着严鹤仪回家吃也成。

元溪往嘴里塞了一口点心,歪头瞧了一眼旁边躺着晒太阳的团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个家伙,怎么比我还不让人省心啊?”

团子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瞥了元溪一眼,翻了个身继续闭上了眼睛。

最近,团子每日早晨都不见人...嗯...狗影,一直将近正午才回来,而且也不怎么吃它碗里的食了,元溪以为是胃口不好,变着法儿给它做好吃的,谁知道这个家伙竟是在外头吃饱了,而且胆大包天,在人家家里欺负茸茸。

为着这个,元溪跑回家拿来根煮熟的猪骨头,放在了茸茸盆子里,“本来打算给小黑的,谁让它欺负你。”

谁知道,团子跟茸茸突然又好了,互相给对方舔着肚子,在地上滚得欢实。

团子也不护食,茸茸啃猪骨头的时候,它就坐在旁边守着,时不时瞥元溪一眼,似乎生怕他来抢似的。

这怎么又成狗中君子了?

元溪:这个逆子......

严鹤仪:家庭地位突然上升?

聿哥儿:我也想吃猪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