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黑透了,林以诚也没有回来。

路桂仪托了熟人去打听内消息,那人传来消息说,案子还在进一步审理中,林以诚可能还要晚一些时候才能回家。

从早上到晚间,林初一口饭都没有吃。

齐奶奶跑了两条街,买了她平时最喜欢的李记灌汤包,她也无动于衷。

浓浓的愁绪盘旋在林初家的上空,久久没能散去。

路桂仪在家待不住,走了来,来了又走,她在四处托关系,尽早让林以诚回家。

一直陪在林初身边的,是余应辰。

林初等林以诚等到很晚,最后实在困的不行,就靠着沙发睡着了。

稍有动静,她就会马上醒来,问身边的余应辰,是不是爸爸回来了?

每一次希望的落空,都让余应辰于心不忍,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自己财大气粗,一手遮天,那样,林初就不会如此担惊受怕。

林初与余应辰这一晚,在沙发上过了一夜。

林家灯亮了一夜。

大门敞开着,随时迎接着林以诚的回归,可是能回应他们的,只有簌簌的落叶与带着寒意的风声。

到了第二天中午,路桂仪托的熟人带回来消息,说林以诚的案子比较复杂,但对于证据确凿的案件,他供认不韪,犯罪已经属实。

至于这个罪犯的有多大,受什么样的刑罚,有关人员还在进一步取证。

听到这个消息后,林初差点晕了过去,她哭着拉住那个线人,不让他走,好像他是可以判定林以诚无罪的法官。

余应辰费了了很大劲儿,才让那人脱离林初的纠缠。

相对林初难以置信疯狂的反应,路桂仪淡定的多。

她身上披了一件民族特色的披肩,微扬了一下头,把眼中的湿意逼回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有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

林以诚贪污的事情,她早有察觉,曾经也明里暗里的劝过几次,但是均被林以诚以妇人家家不懂官场之道回拒过去。

纵是夫妻,路桂仪也不知道这几年林以诚贪了多少,但是看林以诚近年来对她出手越来越大方,凭着感觉推测至少在百万以上。

她找律师暗地里咨询过,林以诚这个案子,如果就以现在的情况定罪,最少得五到七年的有期徒刑。

不是她盼着林以诚不好,虽然他们夫妻间早没了感情,但是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就是念旧情,她也不希望他落得晚年在监狱里度过的下场。

她这么做,不过是早点做到心中有数,早点打算。

她马上五十岁的人,余生基本上也就这样了,可是她的孩子林初还年轻,她的将来还有无限可能,她得为她打算好一切。

她看着林初哭闹不止的样子,心如刀绞,紧了一下身上的披肩,缓缓的走了过去,冷静肃宁的说:“行了林初,事已至此,你再哭也无济于事!”

林初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失去理智的她,已经分不清形势,她冲着路桂仪大吼:“你这是什么话?那是我的爸爸,你的丈夫,你怎么可以这

么咒他?”

路桂仪一点也不介意她对自己的态度,她工作忙,又是清冷的性子,林初从小就跟林以诚比较亲。

她不怪她,谁让她是她的女儿呢?

路桂仪垂了垂眼:面无表情的对林初说:“如果你觉得你这么不吃不喝,哭闹不止,夏你爸爸就能回来的话,那你继续好了,我也省得劳心劳力找人托关系!”

说完,她转身朝着书房走。

“你好狠心,我爸爸怎么会娶你这么个狠心的女人……”林初对着路桂仪的背影大喊了几句,眼看着路桂仪纤细的身影要隐没在书房门口,她疾步跑过去,从背后抱住路桂仪,哭喊着:“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求你救救爸爸,救救爸爸……”

泪水渗入高档披肩的纹理,路桂仪闭了闭眼,缓缓的转身,柔声说:“那你听不听话?”

林初泪眼婆娑的点点头,抽泣着道:“听话!”

路桂仪指着厨房的方向,下命令般的口吻:“去厨房热一下饭菜,然后吃掉!”

“妈!”林初都快要担心死林以诚了,哪还有心思吃饭?

路桂仪眼神嗖然缩紧,厉声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林初没有他法,只好亦步亦趋的去了厨房,齐奶奶哪舍得让她自己动手热饭,一边陪着林初哭,一边三下五除二的热了饭菜,端到林初的面前,让她趁热吃!

趁着林初吃饭的空挡,路桂仪把余应辰叫到厨房,她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个年轻人,不得不说,除去他农民出身这个身份,他真的完美的挑不出刺来。

感觉到路桂仪在打量他,余应辰挺了挺腰杆,显得不卑不亢!

路桂仪坐在经常坐的软垫座椅上,轻轻的咽了口气,开门见山的说:“如果我愿意把林初托付给你,你能帮我照顾好她吗?”

余应身子一震,漆黑如墨的眼睛看向那个一直不忍心叫她阿姨的女人,微微一思量,实话实说:“我不敢肯定,但是我会尽最大能力!”语气缓淡,却有铮铮之力。

路桂仪闭了闭眼,像是诉说一个古老故事一样,语气沉闷舒缓,带着腐旧的气息:“在此之前,我就预感到林初的父亲要出事。他在官场浸染二十多年,说他身上没有一点污点,两袖清风是根本不可能的。他虽有野心,但是也是个懂原则的人,这次他出事,十有八九是有想有人在陷害他!”

“那人是谁?”余应辰脱口而出,话出了口,才发现多嘴了。

路桂仪一点也没介意,态度仍是不冷不淡:“我不知道!但是林初的爸爸马上要竞选省级干部,在这个节骨眼出事,候选人名单里就那么几个人,多半是其中一个人干的!”

余应辰经常看新闻,关心国家大事,他知道最近有些身份要换届选举,但没想到,其中的水,这么深!

路桂仪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抬眼看余应辰,示意他坐在她的对面,她习惯了学生们的仰视,仰视别人,她很不自在。

余应辰依照她的动作,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现在这个时候,纠结谁陷害了林初的爸爸已经没了

意义,林初的爸爸对犯罪供认不韪,也看得出他妥协的决心!”

路桂仪呵呵笑了两声,笑声干涩枯萎,似有诸多感慨,又似乎十分释然。

“小余啊,我跟你说林初爸爸的事,就希望让你明白,林以诚虽然犯了罪,作风上出了问题,但是,他不是坏人,也挺善良,他一手把林初教育成人,从来没有让她接触过官场上的那些阴暗面,我们家的林初,就如你看到的那样,单纯,善良,率真,可爱!”

父母虽然犯了错,但孩子是无辜的,在林以诚还没正式定罪的情况下,路桂仪把他的事和盘托出,就是让余应辰知道,我们家的事,你什么都知道,今后断不可因为林以诚的事低看了林初,你是在什么情况都了解的背景下接受的林初,断不可以后生气的时候翻旧账!

总之一句话,父母的过错,万不可加罪的孩子的身上!

不要为此,嫌弃她,鄙夷她,取笑她,挖苦她,错是父母的错,我们家的孩子却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

余应辰看着路桂仪的眼睛,表情凝重的说:“我知道!”

路桂仪很满意他的态度,微微一笑,低头拉开身前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余应辰的面前:“这卡里有一百万,有林初爸爸给我的,有我自己存的,这钱干净,跟林初爸爸的事不挂钩,我现在把它交给你!”

余应辰震惊的看着路桂仪,路桂仪淡笑着解释说:“没有密码,你取不出来!这是我们留给林初的钱,放在你这,是为了预防她日后救他爸的时候拿出来花掉!”

路桂仪轻轻的叹了口气:“林初爸爸的事,我看来,已成定局,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保护好我的女儿,你明白吗?”

余应辰思量半晌,慎重的点点头,想说,只要林初跟了他,必不会让她没钱花,可转念一想,他们是林初的父母,爱女心切,在最紧要的关头,为孩子多留条后路,这是一种心情,一种态度,他的婉拒只会是徒劳。

“好,我一定会替林初好好保管,谢谢您的信任!”

余应辰还想再说点什么,路桂仪却是累极的样子,闭了眼睛,靠在椅背上,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余应辰拿着那张银行卡,像是拿着林初的生命一般沉重,他在书房的门口,消化了许久,才重新确定了路桂仪把林初托付给他照顾的事实。

本该高兴的事情,在林以诚候审的大环境下,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甚至希望,宁愿林初还是以前的千金小姐的身份,他还是那样仰慕着她,用最普通的方式对她好,也不希望林以诚出了事,路桂仪无奈之下才把林初交给他。

唾手可得,倒让他有些惶恐起来,他真的可以照顾好林初吗?真的可以保证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吗?真的可以爱她护她一辈子吗?

林初吃完了饭,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或是哭的太累了,呼吸有点重。

齐奶奶怕她着凉,蹑手蹑脚的拿了一条毛毯给她盖上,余应辰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齐奶奶在偷偷抹眼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