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三小时的片长, 结束时已入了后半夜。

主题曲缓缓奏起,电影从黑白变为了彩色。

时光荏苒,早已垂垂老矣的“辛德勒的犹太人”们排成长队来到了辛德勒的墓碑前为他献花。

为了观影效果, 客厅只留了一圈昏黄的灯带,彩色斑驳的画面倒影在唐珞小小的脸庞。

这部影片她看了三遍, 只是主题曲一响起,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傅裴南便伸手把她揽了过来, 看向她:“哭了?”

眼泪没有掉落下来,她顿了几秒收住了情绪,指了指茶几上略显狼藉的酒杯、水果、点心说了句:“你收拾。”

“好, 我收拾,你快去洗漱快去睡, 明天一早不是还有工作?”

“好哦。”

待唐珞打着哈欠步入主卧,傅大公子也起了身, 毫无怨言地把垃圾分类丢进了垃圾桶, 杯盘送入了洗碗池。

*

一个陀螺在惯性使然之下连轴转倒不是太难, 难的是歇了一阵后还要重新转起来,而唐珞此刻便是这种心情。

第二天六点闹钟“叮铃铃—”一响, 唐珞只觉得比死还难受。

她把闹钟延后了十分钟, 只是时间飞逝,仿佛刚闭上眼闹钟便又再次响了起来,唐珞撒着起床气“叮咣作响”地从**爬起,听傅裴南在一旁来了句:“怎么了这是?一大早这么大气性。”

唐珞只丢来一句:“睡你的吧!”

傅裴南从**爬起来:“不想去拍摄?”

“不然呢。”

“那就不去了。”

唐珞听了更是没话说, 只回了句:“行行行,继续睡你的吧。”说着, 拿起手机, 清了清自己略微低哑地声音发着语音, “起来了起来了,一会儿来金通府地库接我。”

小桃也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声音,回了句:“好嘞,珞姐。”

傅裴南也从**爬了起来,问了句:“不用他们来接,我开车送你吧。”

唐珞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想确认他是否在开玩笑,毕竟之前这位公子哥起床气比谁都严重,天大的事儿也没有他睡眠重要,哪怕是外面着了火,也得自己先睡够了再说。

看他已经麻利地穿好了上衣,唐珞这才确定他没开玩笑,回了声:“好啊。”又拿起手机给小桃发了个语音,“小桃,你让老王直接送你去摄影棚,不用来接我。”顿了顿,又一句,“算了算了,不用你过来了,你继续睡吧。”

小桃痛快地回了一句:“好嘞!”

拍摄场地是位于静安的一栋老洋房。

静安总是有独属于自己的味道,车子开进一条狭小的道路,看着两侧高耸的梧桐树,唐珞便知道这儿就是静安了。

红灯时看到拐角处一家招牌“XX馒头”的早餐铺,唐珞说了句:“傅老板,下去帮我买点吃的呗,我忽然饿了。”

傅裴南问了句:“早上就啃大馒头?”

唐珞看着他来了一句:“在南方馒头就是包子的意思,侬晓得哇?”

傅裴南忍不住斜睨了她一眼:“晓得啦。”

“我要一个烧麦一杯豆浆哦。”

傅裴南没在应声,把车靠边停在了树下便下车去给她买早餐,过了会儿拎了一大包食物上来,有包子,有粥,还有她钦点的烧麦和豆浆。

唐珞甜甜地给予他情绪反馈:“谢谢老板~”

傅裴南懒得应她,只是轻笑了声上了驾驶座继续开车。

很快开到了别有韵味的老洋房前,车子在院子门口停下,只见院内一帮工作人员早已在进进出出地准备设备,唐珞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迟了十分钟,便没来得及好好告别,拿着早餐说了声:“拜拜一会儿见。”便下了车。

下车时,她车门开得很保守,担心车门开太大被人看到坐在驾驶舱上的人。

傅裴南明白她工作性质特殊。

车门轻轻合上,紧跟着车子便丝滑地缓缓开走,黑色迈巴赫很快消失在清晨的梧桐小路。

*

早上阳光明媚,唐珞走进院子,见身穿一袭白西装的icon杂志主编檬姐正站在老洋房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手捧一杯冰美式同一旁的摄影师交谈。

她脸上戴着墨镜,讲话时带着一些高高在上的气质。

这个圈子里的人各个都是人精,她余光瞥见唐珞从迈巴赫副驾上下来,她便知道唐珞在感情上一定是有了什么动静。

不过她看到了也当没看到,只道了句:“珞珞!可算把你盼来了!”

原本高冷的脸上闪现出平地起高楼式的热情。

唐珞穿了条黑色纱裙,外面套了一件橄榄绿的宽西装,袖口略往上挽了两下,露出一对冷白纤细的手腕。

她手腕上戴了一只细细的腕表,是某品牌的限量款。

檬姐不经意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吝夸赞道:“珞珞!又变漂亮了。听说MAMA亚洲区的代言人定了你,恭喜恭喜啊。”说着,又同一旁的摄影师道,“你记得珞珞一开始出道,还没有现在这么红的时候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我说这姑娘别的不说,以后时尚资源一定好!”

唐珞浅浅笑了一下。

“珞珞,最近拿了影后,可是越来越难约到你了。”说着,檬姐略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檬姐在时尚圈争议很大,但手上握了些资源也是不争的事实。

唐珞撒娇的口吻道:“檬姐,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实在是太累了,连轴转了这么两三年,最近感觉越来越转不动了,今年工作推了好多。”

檬姐感同身受道:“是这样的!我这两年也感觉体力一年不如一年了,不过你还年轻的呀。”

“但还是很累啊。不过我跟红姐说了icon的拍摄可千万不能推,这个我无论如何都得来。”

檬姐听了翻了个白眼:“就你会说话。”

起床时唐珞还有些不情不愿,到了现场,她却又一秒钟进入了战斗状态。

化妆师给她化了个赫本仿妆,造型师给她准备了一条无袖款的黑色礼服,裙摆是略偏伞裙的形状,上世纪欧洲的复古风格。

她一头长发高高盘在了头顶,黑发红唇,手撑一柄黑伞站在老洋房的铁门前,表现出现代感与中世纪建筑风格的冲撞。

她之前和摄影师合作过多回,两人很有默契。

檬姐坐在监视器前看着一张张大片出现在屏幕里,等拍摄结束,连声赞叹道:“亲爱的,你可太棒了,瞧瞧这出片率!接下来我就要苦恼用哪张、舍哪张了。谢谢亲爱的。”说着,檬姐略有些肉麻地抱住了她。

唐珞性格底色偏冷,对于外人过分的热情总有些招架不住,不过这两年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也早学会了虚与委蛇,在檬姐后背上轻拍了拍说了句:“没事没事。下次有合适的主题再喊我,我再忙也赶过来。”

“爱死你了。”

工作人员递来了她水杯和手机,唐珞解开手机,瞥见傅裴南半小时前发来微信。

傅裴南:【大明星,拍完了吗?】

傅裴南:【/图片/】

图片中竟是她刚刚“搔首弄姿”在拍摄的模样。

他还没走?

檬姐有意识地往唐珞屏幕上瞥,只是她屏幕上贴了防窥膜,大太阳下只看到一个大黑屏,又见唐珞脸上浮出一抹笑意,忍不住地问了句:“谁呀?看你笑得这么开心。”

唐珞只回了句:“没有,就小桃。”

“你那个小助理?今天怎么没见她跟过来啊,小妹妹看着懵懵的,做事倒是挺利索。”

“让她在家休息了。”

唐珞一面毫无灵魂地回着檬姐的问题,一面问了傅裴南一句:【偷拍我?你现在在哪儿。】

傅裴南又发来一张图片,背景是一家咖啡店,他开着电脑正在办公。

傅裴南:【附近。】

傅裴南:【一会儿直接过来接你。】

傅裴南:【文宇在上海,他中午约我一块儿吃饭,有时间一起吧。】

傅裴南:【结束了喊我。】

唐珞:【我结束了。】

文宇这个小可爱,唐珞一向是很待见的。

她又问了一句:【他知道我要过来吗?】

傅裴南:【知道。】

见檬姐依旧站在对面,唐珞顺手关了手机说了句:“拍完了那我就先走了,檬姐,以后有活儿喊我。”

“没问题,大影后肯赏光就行。”

*

傅裴南人在一家犄角旮旯的咖啡店,唐珞左拐右拐赶过去时咖啡店内统共傅裴南一人。

他帮她点了杯脏脏拿铁,说是味道不错。

唐珞抿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上海像这样的咖啡店挺多,位置隐蔽,但老板人很有品位,咖啡味道也不错,店里不缺一些回头客。

唐珞坐下来喝了口咖啡,等傅裴南处理完公务两人便去赴陈文宇的约。

地方是文宇选的,某大厦内的一家私人会所。

傅裴南把车停在地库,两人一起搭电梯上去,门口餐厅经理问了一句:“你好,请问二位有预定吗?”

唐珞报了一句:“陈文宇。”

“哦,傅先生,唐小姐,这边请。”说着,男经理将二人带到包间。

陈文宇正背对门坐着刷手机,傅裴南走进去把车钥匙放桌上说了句:“地儿挑的不错。”说着,把桌上三本牛皮菜单推到唐珞面前,“看看想吃点什么,随便点,今天文宇请客。”

上海不是他主场,在这儿吃的、玩的他都不是太熟。这会所不是声名远扬的那一类,名气太大的地方总是暴发户扎堆儿。之前有个对吃喝玩乐挺有研究的上海朋友请他吃饭,地方就选在这儿,味道、环境都不错。

两人来之前陈文宇已经点了一些,唐珞又加了两道菜和一道甜品:“就这些。”

菜上得很快。

一道香酥牛肉端上来,傅裴南给唐珞夹了一块。

牛肉外酥里嫩,奶油加的恰到好处,带着淡淡的甜味,却也一点不甜腻。唐珞一边吃一边问了句:“对了文宇,你上回说的live house怎么样了?”

“快开张了。害,最近忙死,我可是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跟我哥哥嫂子吃顿饭!”

傅裴南不留情面地戳破:“不是有人操盘?”

陈文宇面子挂不住,开口道:“哥你是没做过餐饮,没开过酒吧不知道,就说这一个月,这装修装修要我盯,开业第一周我这儿准备请美国一个爵士乐团过来演出,都是我对接,前一阵我一合伙人说要撤资,还是我好说歹说给拉过来的,你以为呢!”

唐珞听了忍不住笑,十分给面子道:“对对对,你最懂了。”

傅裴南继续调侃道:“对,不是你在美国堵得裤衩都不剩,哭着找你珞姐给你填窟窿的时候了。”

陈文宇:“……”

说好的人艰不拆呢?

好在这时陈文宇一条微信弹出来,陈文宇轻咳了声,便从在哥哥嫂子面前的小弟模样摇身一变端起了老板架子:“小王啊,我不是说过了吗,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还是问题吗?航班熔断,我派私人飞机去请行不行?他们不愿意来,我再给他们加钱行不行?开业第一周,别的不说,这名气要先给它打出来!一定要给它打出来你知道吧。”

“行行行,我跟我哥哥嫂子吃饭呢,回头再聊。”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就按我说的去办。”

傅裴南听了直摇头:“得,这又离破产清算不远了。”

*

完成了两天的拍摄,第三天唐珞便马不停蹄地奔赴《黎明》剧组。

这几日傅裴南都宿在她家。

没有什么干柴碰烈火,两人只是像一对分居已久,再次同居的老夫老妻般相处。

会有一些小的悸动,会有一些甜蜜的瞬间,不过与当年热烈相爱的感觉也并不相同。

如今他忙的程度远超三年前在北京时。

这两年傅泗礼身体不好,今年年底盛茗内部便会有大动作,傅泗礼会先把他推上盛茗集团总裁的位置,再逐步把董事长的位置让出来。

公司大,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盛茗内部的水是又深又浑,不摸头其中的人情世故便玩不转。

到时面临的局面,远不如在盛茗文娱或盛茗资本时简单单纯。

他还没到那位置上,却也感到其压力。

胃总是和人的情绪息息相关,堪称压力值的警报器,每次有头疼的事儿发生,他的胃总是先于他脑袋开始疼起来。

去年胃坏掉,也是这个原因。

进组那天,傅裴南开车送她到机场。

傅裴南脸色有些憔悴,她昨天听他一直在通电话,像是公司出了什么事。

唐珞听了个大概,总部那边有个孙总做事不太规矩,这几年还带头唱反调,上回的董事会决议上给傅裴南一个重要的提案投了反对票,因为这个有关公司内部彻查反|腐的提案动了他的蛋糕。

傅裴南派人查了他受|贿的正剧,仅目前统计下来的数据,就足够这位孙总把牢底坐穿。

这件事傅泗礼不是不知道,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阵孙总越蹦越高,傅泗礼却不准傅裴南不要动他,因为他后面的关系实在错综复杂。

让人难受的,不是看着公司财务上漏了个窟窿,看着钱“哗啦啦”往下流而不能补,难受的是他明白一旦到了集团总部这个污水池子里,他便要学会与这池子里的人“同流合污”。

车子缓缓停在了航站楼前。

唐珞见他沉默了一路,便伸手握住了他把着方向盘的手背:“还好吗?”

连续两日的争执过后,他也接受了这一切。

他也不愿这些负面的东西影响到唐珞,伸手揉了揉她头发:“过两天不忙了,抽空过去看你。”

唐珞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