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個子回了自己棲身的破廟,夕陽已下,夜幕降臨,他沒有忙著填肚子,而是依然靠在墻角,對著某一處發呆,直到月已過中天,早已空空的胃強烈的抗議。響了一次又一次之后,他才在周圍找了找,沒有吃的。
走出破廟,來到一個池塘間,撥開雜草,他準備拿著樹枝削成的魚叉捕點魚。
月光下,水波粼粼。
對著這池塘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來得正好,今天我給你做點稀奇的,你保證沒有吃過……
……烤魚……
……這可不是簡單的烤魚……
……一定會烤焦的烤魚……
眸光一動,水面突然濺起浪花。
“哎喲!瘦子哥啊,你怎么把……”
一個小乞丐從草叢里鉆了出來,那是連連拍大腿,氣急敗壞。
“我好不容易弄出來的魚叉喲,你不幫我插魚就算了,怎么還給我丟到水里去了!”小乞丐不會游泳,只能對著那漂在水中央的魚叉嘆氣。
瘦個子轉身就走,也不理會自己里咕嚕嚕的叫聲。
“瘦子哥,你還沒吃飯吧!”生氣歸生氣,小乞丐趕緊湊了上來,也大度的遞給瘦個子一個饅頭,“喏,這個給你!”
“你吃吧。”
“你不吃?聽蚊子他們說,你坐在那里一天都沒吃東西,回來時還把自己討到的銅板都送人了?”
瘦個子沒有回話,小乞丐也不需要他回話,自說的很高興,不,不是高興,是很生氣。
“你真是一點心眼兒都不長,干嘛又把錢給別人,那是錢,錢,能買饅頭能買肉包子的錢!你以為那是狗屎還是啥啊。”
一個又字,充分體現出瘦個子這在小乞丐看來打腫臉沖胖子已經不是頭一回。
“上一次,你把錢丟給那個老乞丐,我就不說了,人家老嘛,沒討到銀子,你尊老愛幼了。”
“上上次,你把錢丟給那個逃荒的母女,我也不說了,人家落了難,孤兒寡母的可憐,再不救一下說不定她們也要當乞丐和我們搶飯碗了。”
“上上次,你把錢丟給一個不是老乞丐也不是母女的人,我,我也算你做的對,人家生病了,要錢抓藥。”
“這一次,你怎么又把錢給別人了?”
“下次你丟給我吧!我在老弱病殘里面怎么也能占一半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你寧愿餓肚子也不要。”
話說的多,也不耽誤小乞丐把那個饅頭塞到瘦個子的手里,末了還沒好氣的說:“趕緊吃吧!你要是餓死了,誰陪我睡這鬧鬼的破廟?”
瘦個子把饅頭放到嘴邊開始啃,算是接受了小乞丐的好意,小乞丐高興了。
“瘦個子!明天宋大善人施粥,還發饅頭,你去不去?”
“就是那個有個兒子在飛葉樓當小頭領的!聽說他們家現在發達了……你說我要是也能被飛葉樓看中該多好,哎,哎瘦個子,你去哪兒!”
轉眼,瘦個子跑了個沒影,留下小乞丐一個人站在黑漆漆的破廟前。
“哪根筋又不對了?”小乞丐忍不住抱怨了兩句,看著這陰森森的破廟開始豎起寒毛。
今天,讓他一個人睡,這個,鬧鬼的破廟?
媽呀!
他以為一切都已經過去,卻被旁人無意的幾句話逼到無所遁形。
不去看,不去聽,更不去問。
他放過過去,過去卻不放過他。
顫抖的手,握著那半個饅頭,他現在很想找個東西讓自己發泄一下,狠狠的捏碎,卻還是將饅頭放進了口袋。
他明白,食物對于有些人來說多么珍貴,有時候這半塊僵硬的饅頭,就是一條性命。
從小就是乞丐的他,有些東西已經深入骨髓。
繁華喧鬧后,只是被短暫遺忘,如今又因為生活而慢慢浮出水面。
雖然那么難堪,也改變不了事實,他只是一個乞丐。
月光撒在寂靜的林子里,他站了很久很久,才似被驚醒般緩緩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