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孩子(19)

两日后,潘夫人派出去的人还是没有得到潘宝湘一点相关消息,就在她以为潘宝湘已经遇害满心绝望之际,一顶绸布软轿把潘宝湘送到了潘家院子大门口。

刚从门房的婆子嘴里得到这个消息,潘夫人顾不上几日间迅速消瘦的面孔用脂粉遮盖,她放下手中的青花缠枝花卉纹茶盏,没有仪态的冲了出去。

终于,颤颤巍巍的掀开软轿的帘子,潘夫人看着坐在里面的人,一眼确定那就是她失踪多日的女儿,可那映入眼帘的女儿,让潘夫人心里的难过愤怒瞬间盖过了找到女儿的欣喜——不过几日功夫,她那娇美如花的女儿几乎是变了张脸,本该精致到恰到好处的面孔瘦的只剩一张皮,面颊还添了两道半指长很是显眼的伤疤。

“宝湘,娘的宝湘……呀!”嗓音颤抖的出声,软轿里唇色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潘宝湘冷冷瞥了潘夫人一眼。

“我要郑明珠死!”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扣入手心,潘宝湘伤痕累累手中瞬间又添了几道鲜红的血迹。

那几日在破旧院子里遭受的痛楚,她穷尽一切也要让郑明珠加倍享受!

摸着潘宝湘披散一背的凌乱长发,潘夫人看着她脸上的伤,已经想到最坏处的她万万没想到造成女儿如今这副模样的竟然是郑家那看着面目讨喜的郑明珠。

一时间,潘夫人真是恨不得从厨房提了最锋利的菜刀直接把她剖心挖骨!

“没事啊!娘会帮宝湘……的。”不去看潘宝湘如今面目狰狞的模样,潘夫人抬手抹了把脸,掀起帘子退出去,沉着脸吩咐轿夫把人抬到潘宝湘居住的听兰阁外,亲自把潘宝湘安置好,又让身边伺候的婢女给了四个轿夫赏钱,这才急匆匆的去召集人手。

郑明珠这个心如蛇蝎的竟然敢对她女儿做出这种事,她就不信郑明珠她爹郑裕那个早该死的一点都不知道!

当天,平日郑家在镇上不管生意好坏的十来个铺子通通被潘家派人砸了,郑家做主的郑昶知道气得不得了,当场发作就把几乎同一时间上门禀告的几个管事通通踹了个狗吃/屎的模样。

那几个铺子管事的从地上爬起来表示很冤枉——潘家来砸铺子的人皆手持棍棒,身强力壮一脸凶煞样,他们这些铺子做事之人表示除了急匆匆赶来禀告郑昶,难道还鸡蛋碰石头的直接磕上去?

拜托,他们这些铺子里的管事有好几个都年过半百,黄土都过腰的人不说,而且别人带人砸上门还很嚣张的自报家门,这让他们这些一不小心挨几拳就很可能断送大半条命之人除了挨着墙角站着还能怎么办?

他们觉得,拿着郑家每月很少银钱的他们趁着铺子混乱的功夫冲出来给郑昶报信,他们这个月的银钱郑昶至少应该给他们翻两倍!

很自然,这几个铺子的管事又被郑昶连着踹了几脚——一群老眼昏花无能之辈,就只适合在家里养一辈子不成器的孙子!

他用这群老不死的,每月还给他们银钱,结果这群老不死的不每日感恩戴德的帮他把铺子看好不说,现在竟然还眼看着他的铺子被人砸。

一想到那些铺子的价值,郑昶看着面前一群狼心狗肺的铺子管事,越发觉得他们无能——要是他早点让这群老不死的直接卷铺盖回家,兴许就能避免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事。

当然,和郑家沾点关系,那些面皮一看就不到而立之年的,直接被郑昶忽视。

不过,之前这群老不死的说什么?他郑家那些铺子都是被潘家派人砸的?

拎着一群老不死的重新问了遍,确定带人砸门的是潘家人,也不能让郑昶心里“噌噌”往上冒的怒火有一点减少。

他郑家和潘家是有过节,可潘家这次这般猖狂身后若是没点仪仗他们又怎么敢?

明目张胆的把他镇上所有铺子砸掉,潘家莫不是吞了一堆的熊心豹子胆!

那头,从小厮嘴里得了消息的郑裕匆匆赶来,一看这场面明显知道事儿不小。

“大哥,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他和郑昶从一个娘的肚子里爬出来,平日,郑昶再怎么生气在外人面前也要给他三分脸面。

可今日,郑昶却是冷冷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道,“我这个当大哥的还要问问,近日二弟是不是和潘家结仇呢?”

他二弟没本事?没事!反正郑家大部分值钱的铺子都握在他手里,只要二弟乖乖听话不惹事,他养二弟一家从指头缝漏点银子就成!

可现在,他那些损失的大量银子并不能让他看在郑裕是他二弟就让他饶过——损失的银子,他郑昶要等多少年,才能把它重新挣回!

刚得知这事的郑裕懵了,“大哥,我怎么可能和潘家结仇!”潘家那群混不吝的,他在怎么不对付出手之前也得动动生锈的脑袋想想。

再说,他以前就算是出手,也是经过他大哥同意的!

“那我就麻烦我的好二弟好好和你大哥我说说,潘家现在这般到底是为何!”完全一副撕破脸的模样,怎么可能没有丝毫预兆!

把一群碍眼的管事踹下去,郑昶坐在小厮搬来的红木雕梅花嵌大理石太师椅上,摸摸手上新买的白玉扳指,抬头毫无感情的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给我好好想想,想好了在和我说。”

虽然他几乎已经确定是这二弟和潘家结了仇,可凭着两人多年的兄弟情义,他还是忍下心中快要爆发的怒气耐着性子多问几句。

可这郑裕也是为难——他大哥让他好好想,他能想出什么?最近他的确是和人结了仇,可那人不过是香河村一个面皮骇人的丑人罢了不说,他派人放火一事还做的特别隐秘。不说没人能查到他头上,凭着香河村那丑人的身份,有多管闲事之人费那个功夫帮她查吗?

肯定的没有!这个郑裕可以拍着胸口肯定。

只是很可惜,这时守门的婆子送了封潘家的书信进来,郑昶这个本就忍着怒气的一看到书信的内容,直接把大拇指上戴的白玉扳指摘下狠狠砸到郑裕脸上,“好好的看看这纸上的内容,看看你养的好女儿给我惹下多大的祸事!”

郑裕心下一“咯噔”——不该呀,他女儿平日性子是不大温顺,可和潘家结仇,不该是她能做得出的事呀!

只是抖着手捡起郑昶扔到他面前那字迹清晰,布了满满一页的纸,郑裕看完后哆嗦着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他的女儿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准确的说他的女儿怎么可能那般心狠手辣,绑了潘宝湘不说,还让她好不容易恢复的容貌直接毁了?

他承认,他的女儿平日对婢女是动不动就发脾气,可今日,已经慢慢变好了呀!

不对!想到他女儿最近性子变好的日子,郑裕抖着手又看了遍纸上的内容,果然,合的上!闭上眼再想想前几日女儿派翠微回来,她呆在新置的院子一事,一时间,郑裕什么都明白了。可到底是心存一丝希望,郑裕还是招人把郑明珠请来,想要问问一字不落的事情真相。

此时,刚刚从翠微嘴里知道新置院子里潘宝湘失踪一事,郑明珠气的直接砸了手上的青花鸳鸯莲池纹茶盏,“不成器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潘宝湘的丫鬟被她卖给了茗花院的红妈妈,她就不信在红妈妈的眼皮下,霓红那个死丫头还能跑到潘家院子去报信!

至于潘宝湘么,她留在新置的院子里可是买了好几个粗壮有力的婆子看着,每日被绳子捆绑的潘宝湘莫不是能变成一只臭老鼠,从半开的木窗口逃出去!

看着翠微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郑明珠想到背叛了潘宝湘的霓红,摸着拢在袖子下手腕上的软鞭,一时间看着她也忍不住怀疑起来,“是不是潘宝湘许了你好处,你把人偷偷放走的?”

她家小姐动不动就拿手上的鞭子把人抽的皮开肉绽,她怎么敢把她家小姐的死对头潘宝湘放走!

“小姐,天大的冤枉呀!奴婢要是做了这事,就一辈子嫁不出去留在家里做个老姑娘!”

听她这话,郑明珠倒是稍稍消了对她的怀疑。可潘宝湘一个弱女子,又是怎么从她新置的院子逃出去的?

百思不得其解下,郑明珠被请到大堂,看到她爹和大伯都在,她还愣了一下,不过很快郑明珠就调好了面目表情,一脸明媚讨喜的和两人行了礼。

平日里,只有两个儿子的郑昶对郑明珠可以说也是放在手心娇宠着的,可现在知道郑明珠犯得大错,郑昶恨不得拿了棍子直接把她打出去!

郑明珠看着她爹和大伯今日脸色都不大对劲,刚想说几句讨喜的话活跃一下气氛,结果郑裕抬手直接把那张写了她大错事实的纸塞到了她手里。

“好好看看,看完在和爹爹说。”

视线落到纸上的内容,郑明珠身子一僵,手里的纸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郑昶冷笑一声,多余的话什么都不想说,直接挥手让郑裕和郑明珠全部滚下去。

出了门,郑裕抬腿一脚狠狠踹在郑明珠小腿肚,丝毫没有防备的郑明珠身子一个踉跄狼狈的倒在地上。

“好好想想怎么和你大伯请罪!”扔下这话,郑裕怒气冲冲的拂袖走人。

地上,好一会儿郑明珠才自个儿狼狈的爬起来,一路低着头回了自己的住处。

留在大堂里,郑昶想着贵人在镇上说不定也知道这事,真是恨不得郑裕和他那不成器就知道惹事拖累郑家名声的女儿早早在坟墓里躺着。

次日一早,伺候郑裕洗漱穿衣的婢女看到躺在地上四肢僵硬,手一探连呼吸都没了的郑裕,她惊恐之下打翻了手中装水的铜盆,“咚咚”的跑了出去。

此时,香河村吴筠红简陋的坟前,天还没亮就从镇上窸窸窣窣爬回来的赤练蛇撑着脑袋,吐着嘴里长长的蛇信子,身子盘成几圈,闭上眼乖乖的睡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