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看着他的笑脸,有些诧异地问:“怎么?我这样有什么不妥吗?”

“不,你这样很好。”皇甫潇走上前,抬手递给她一根手串。

这是鸽血石串成的手链,颗颗宝石艳红如血,色泽沉郁,透着一股内敛的华贵。无双欢喜地套上纤细修长的手腕,然后对他说:“王爷稍等。”就转身奔往一旁的屋子。

皇甫潇见她如小鹿般步履轻捷,浑忘了应该端庄沉稳,不禁莞尔。

无双翻了半天,从专门放首饰的箱子里刨出一只锦盒,也不去收拾翻乱的盒子,就跑了出来。她打开盒盖,递到皇甫潇面前,开心地说:“这个给你。”

那也是一串红宝石手链,却是乌鸦血石,男性佩戴最佳,对身体有很大益处。既是无双带来,自是极品,皇甫潇笑着从盒子里拿起来,戴在左手腕上。

无双兴致勃勃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玩?”

皇甫潇最喜欢看她明媚的笑脸,仿佛从来就没什么烦心事。她一个在草原上生长的姑娘,千里迢迢来到异国,习俗不同,饮食迥异,几乎人人都觉得她定是粗鲁无礼,还没见到人就在心里鄙夷不屑,等她来了也没多少真正的尊重,刚嫁进王府就要管着整个后院,那么多心思各异的女人都比她大,又有嫁家撑腰,王府中还有不少豪奴,阳奉阴违之事时有发生,她却适应得很好,从来不在他或老王妃面前抱怨,每天都过得兴兴头头的,一点儿小事也能开心半天,让他看了特别喜欢,所以有了一点空闲,也想带她出去转转,陪她散散心。

听她俏皮的问话,他的笑意更浓,柔声说:“我先换身衣裳,你也想一想,喜欢吃什么,我带你去。”

无双就跟在他身后,看着茉莉拿出几件衣袍外给他们选。皇甫潇就看了一眼无双,示意她给挑。无双喜欢暖色,伸手就指向枣红色紫金云纹团花锦衣,配的同样质地的腰带上金缎滚边,细细地绣了一圈共九条神态各异的四爪蟒龙。皇甫潇自然依她,笑着换了衣裳和束发的紫金冠,就与她走出了无双殿。

两人坐着亮轿出了二门,无双便看到自己的赤兔与皇甫潇的座骑都在那儿等着,她不禁大喜,“可以骑马出去吗?”

皇甫潇点了一下头,“我们骑马出内城,然后下马去逛街,回来时再骑马。”

京城太大了,不骑马不坐轿实在是又累人又白耗时间。

“好啊。”无双很高兴,“我真有先见之明,今天穿的这身衣裳是可以骑马的。”

“是啊,王妃果然英明。”皇甫潇笑着调侃。

两人一起上马,并肩驰出王府。皇甫潇的四个随从、无双的四个大丫鬟与八个亲兵也一起骑马跟了上去。

今天是出来玩,他们都没有纵马狂奔,而是小步跑出内城,然后在闹市里慢慢地走过去。

燕京非常繁华,尤其是外城,普通平民、商贾、中低等官员都住在这儿,茶楼酒肆、舞榭歌台、各种商铺林立,此时正是初夏,凉爽宜人,傍晚有很多人在外面,买东西的,吃饭的,逛青楼的,熙来攘往。虽说礼教不提倡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大户人家的千金不是坐轿就是乘车,下车进店那么几步路都要戴帷帽或者面幕,可也不是绝对禁止,总有些武官之家或者性情不羁的人家并不拘谨,女子也可出来逛街,如果有父兄亲人陪着,那就不算出格。皇甫潇和无双的衣饰都不张扬,又不像是夫妻,倒更像富贵人家的兄妹,因此并不引人注目。

走到一处街口,皇甫潇勒住马,对无双说:“想好了吗?喜欢吃什么?”

无双笑道:“想尝尝南方的风味。”

“好。”皇甫潇双腿一夹马腹,带着她上了天街旁的一条主道,停在了一家酒楼旁。

无双抬头看看这座三层的楼,飞檐下挂着一块大匾,上面镌刻着“春江楼”三个金字,正门旁的一处粉墙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几行大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另一边画了一幅山水,正是江南水乡的景致,果然很有意思。

皇甫潇翻身下马,无双也利落地跟着跳下地。皇甫潇带着她往台阶上走,一边温和地说:“这家店是地道的江南风味,你以前没吃过吧?”

“嗯,没有。”无双笑眯眯地打量着里面的饰物、摆设和墙上的字画,“确实很风雅。”

这时候她才依稀记起,自己好像也有一个嫁妆铺子是酒楼,回去要问问赵妈妈,那酒楼开在哪儿的,生意怎么样。

这楼里的伙计也不像普通酒楼的店小二,个个温文尔雅,见了客人也不高声吆喝,只上前笑着拱手,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带着皇甫潇一行往后院去了。

春江楼最雅的雅间不在前面那三层楼里,而是在后面的院子中。里面一草一木都很讲究,奇石异花,处处可见风雅,的确是花了心思的。无双不是雅人,王府里更是比这里好了不知多少倍,因而只是觉得不错而已。皇甫潇带她走进一间鲜花盛开的小院,坐在敞轩里,随口点了十个菜,两个冷碟,七菜一汤,荤素各半,一看就是行家。

伙计笑着重复了一遍他点的菜,确认无误,便快步退了出去。两个俏丫鬟走进来,为他们斟上茶,又送上喷香的热手巾,侍候得十分周到。

皇甫潇一边擦手一边对无双说:“他这儿还能住人,后边的客院挺雅致的,不少文人墨客住在这儿,有些未入仕的名士进京后也在这儿落脚。”

“哦。”无双点头,忽然想起,“那……那个安七变公子也在这儿住吗?”

“嗯。”皇甫潇淡淡一笑,“若是他在燕京,那多半是住在这里。”

无双见他不冷不热的,似乎对那位安公子不大感兴趣,于是便道:“这次端午宴会,咱们府中的小戏班排了一出新戏,母妃说是安公子写的,想请他也来看看,我就跟齐大人说了,让他给安公子也下张帖子。”

“我知道。”皇甫潇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笑着安慰道,“他肯来当然好。只是这人一向清高孤傲,对官家敬而远之,只怕他不肯赏光。”

无双以前根本没听过他的名头,也没那崇拜景仰之类的情绪,对他不过是有些好奇,愿意来当然好,不愿来也就罢了,她半点也不生气。瞧着皇甫潇神情间淡淡的关切,她心情很好,愉快地说:“我们尽心也就是了,他若不愿来,自也不便勉强。”

“对。”皇甫潇收回手,微笑着靠在高背圈椅背上,抬眼欣赏墙上的字画,“这个酒楼不简单呢,这些字画都是大家手笔,而且全是真迹。”

无双瞧了几眼。她以前看过的字画不多,但也都是名家真迹,所以没有皇甫潇这般感触,戏谑地说:“这里的一盘小葱拌豆腐都会卖成肉价钱吧?”

皇甫潇笑出声来,“那倒是,确实挺贵的。”

“多卖几盘青菜就能赚回一幅画了。”无双乐不可支,“我这话要是传到那些文人名士耳中,肯定会骂我有辱斯文。”

皇甫潇一向沉稳,很少情绪失控,此时却也差点放声大笑。他右手虚握成拳,挡在嘴前,勉强控制住自己,微笑着说:“你说的都是大实话,这些字画既然能放在酒楼里供食客欣赏,本来也就没什么斯文了。”

两人正放松地说笑着,赵妈妈走了进来。她的神情怔忡不安,还有些诧异、惊奇、疑惑等等,诸般颜色不断变化,无双从未见过,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关切地问:“怎么了?赵妈妈,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