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之盛世蔷薇

骆以军听到这里将嘴一撇,说:“咱哥俩在宛军这么多年,眼前的半壁江山都是咱们流血流汗打下来的,他们叶家凭什么独占头鳌,地位风头全让他们得了去?以前叶皖庭忌惮我们,至少不敢与我们对着干,现在局势稳定了,他就想过河拆桥,处处限制我们。自打叶智宸回国,他什么时候将咱们哥几个放在眼里?咱们明里暗里,吃过多少亏了?我可不想伺候了老的又伺候小的,他们休想再欺负到咱们头上来!”

张一雄与骆以军两人,也算是叶皖庭手下的老将了,当初建立宛军,攻城略池,两人的确出过不少力,后来宛军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半壁江山稳握手中,两人自然开疆封牙,成为宛军的大军统。只是两人都不是甘于人下之人,近几年他们越来越不满足自己手中的权力,又仗着自己手中有大量的军队,整天想着如何推翻叶家,取而代之,夺取大权。

张一雄道:“老弟莫要动气,我们忍了这么多年,不是终于要熬出头了?”

骆以军冷笑,眼中满是阴狠,说道:“忍?老子再也不想忍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驻防的军队一到,老子就跟他们彻底翻脸,老子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

张一雄也是狂肆的笑,“没错,老弟,咱们的大好时机就要来了!”

苏盛薇万万没想到会偷听到这样一番话,心中一时惊骇莫名,她怕再待在这里会被他们发现,慌忙转身,悄悄地离开。

一开始她还能故作冷静,待到绕出了花障,便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逃一般的小跑了。

怎想刚出了廊子,皓腕上却突然一紧,她吓得花容失色,慌乱间抬起头。

叶智宸的脸庞极近,浓眉轻蹙着,目光犀利地盯着她,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一样。

苏盛薇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才问:“你怎么在这儿?”

“快开席了,我出来找你。”他看着她,深邃的黑眸犹是带着疑惑的审视,“方才你为何慌慌张张的?”

苏盛薇已然恢复冷静,说:“我也是想着快开席了,才走得急了些。”轻抚了一下胸口,淡笑道:“刚才你突然抓住我,吓了我一跳。”

叶智宸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抓在她腕上的手往下一滑,便握住了她细软的柔荑。

他牵她手的时候,动作是那样的亲昵自然,苏盛薇愣了愣,他神情却是淡淡的,转身拉着她往宴厅走。

宾客们差不多都入席了,叶智宸拉着苏盛薇走进来,自然很是惹人注目。

远远的,苏盛薇就看到了坐在席间的楚维仪,一身华丽的洋装,长发轻绾在脑后,颈间佩戴一条名贵的蓝钻项链,光芒闪耀似天上的星子,直耀人眼。她人也美,安安静静地端坐在那里,乍一看,很像出生富贵的小姐。

虽然从方才起,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一瞬间,苏盛薇还是微微一愣。

“四少,快过来坐!”席位上的几位军统,站了起来,恭敬而又客气地招呼着叶智宸。

叶智宸唇角噙着笑,从容而又优雅地踱过去。

楚维仪见到苏盛薇,心中说不出的紧张,笑容也生出了僵硬,“四少奶奶,你好!”

就在这时候,张一雄与骆以军也朝着这桌走过来,苏盛薇明白他们是看好戏来的,略一思虑,决心索性顺水推舟。

所以,她淡淡地瞅楚维仪一眼,不咸不淡地应了句,“你好。”

叶智宸道:“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

苏盛薇冷哼了一声,撇过脸去,“不必了。”

张一雄与骆以军互望一眼,他们不了解苏盛薇性格原本安之淡然,即便不快也不会当场发作。此时心中皆在暗笑,这四少奶奶果真吃起醋来了,他们倒是要看看,今天这出戏叶智宸要如何收场!

他们都知道,苏盛薇是上海财阀苏清邺的女儿,叶家就是看中苏家富可敌国的财势,才会与苏家联姻,现在前线战事焦灼,叶家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与苏家翻脸。

只能说叶智宸犯蠢,即便要找别的女人,也别这么招摇过市,弄到最后事情没法收拾,有他后悔的!

不过若是苏盛薇因为这事与叶家闹得不可开交,却是张、骆两人所乐见的,这个时候叶家后院起火,对于他们的计划,无疑是事半功倍。

苏盛薇的反常举动,让叶智宸瞬间眯起了眼,漆黑的眼眸冷澈犀利,像是在敏锐地捕捉着什么。

这个在别人面前从来不轻易露出情绪的女人,此刻娇颜上带着愠色,似水般潋滟的明眸里,亦流动着愤怒的光芒。

她那双恼怒的眼睛,是冲着楚维仪的,更是冲着他的,就像是当场抓住丈夫出轨一样,蕴含着太多不满。可是站在他这个角度俯视,那双眼却太过迷人,似琉璃又似琥珀,眼波欲流,撩人胸怀。

叶智宸看着她,半响过后,幽深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绅士地为苏盛薇拉开椅子,嬉皮笑脸道:“夫人,请坐。”苏盛薇冷冷看他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去。

面对大家奇怪的眼神,叶智宸若无其事地勾唇,而后在苏盛薇与楚维仪之间的位置上坐下,那情形可谓左拥右抱,一边的天香,一的国色,当真艳福不浅。

张一雄、骆以军就坐在旁边的宴桌,目光却时不时地瞥向叶智宸他们那边。

酒席很丰盛,山珍海味配着上好的美酒,杯光筹措间极是奢陈。吃了一会,方才尴尬的气氛有所缓和,几位军统与叶智宸喝着酒,偶尔还与他玩笑几句。叶智宸像是心情极好,体贴地为楚维仪夹菜,对苏盛薇的不快则熟视无睹。

待到酒席散了,苏盛薇也不等叶智宸,径直坐了车就回叶府去了,这气生的,可真够大的!

楚维仪垂下头去,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四少,四少奶奶该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对不起,我不该来的。”

叶智宸连忙轻声安慰,“别多想,这不怨你。”

此时张一雄笑得一脸恭敬:“我派车送四少回军部吧?”

叶智宸摆了摆手,“不用了,一会我还要陪维仪上洋行取衣服。”他笑着,伸手宠溺地在楚维仪鼻头上一刮,“宝贝,晚上我还有别的惊喜要给你!”

如果张一雄之前还有所疑虑,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叶智宸就是个胸无大志的花花大少。

看着叶智宸揽着楚维仪转身离去,张一雄奸猾的面孔上,闪过一丝阴险的笑意。

车子从路上迅速驶过,风从打开的窗户吹入,带来清爽的空气。

楚维仪看着外面,眼看就要到盛夏,两旁的大树枝繁叶茂、浓荫蔽天,不远处的草地上,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尽情盛开,肆意地感染着夏天,在风中散发着花香。

叶智宸目光盯着前方,如雕似琢的五官在阳光下闪耀光辉,紧抿的薄唇倨傲而又冷酷。

车室内,很安静。

有些冰冷。

楚维仪垂首,看着颈间那条钻石坠子,每一处切割都堪称完美,褶褶耀眼,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也会爱慕虚荣,这样的东西,是她以往可望而不可及的。

伸出手去,细细摩挲着,虽然泛着一点冰凉,但那触感却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多名贵多漂亮的项链。

她自小出身贫苦,剧院的老板只知道利用她赚钱,每天除了辛苦的练舞,她几乎没有时间去接触任何事物。她不像别的富家小姐,生来就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能穿一件新衣服都算是很奢侈的事,换做以前,如此名贵的项链,她几乎想都不敢想。

“喜欢就留着吧。”叶智宸黑眸冷沉,声音醇厚而又冷澈,“就当感谢你,陪我演了这场戏。”

楚维仪心中一冷,眼眸晃动起来,带着一种哀戚,“四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着怎么像是在打发我?”

叶智宸道:“就当我对不起你,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楚维仪不能接受,声泪俱下,“不,四少,你骗我,如果不是你对我还有感情,为什么要上剧院为我出头,为什么要到医院去看我?”

面对她的痛苦,叶智宸黑眸沉寂似湖面,没有一丝波动:“可是,那些毕竟都不是爱情。”

他的冷漠,让楚维仪再也承受不住,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在给了我希望之后,就狠狠地抛弃我!”

叶智宸听着她的指控,冷峻的面孔上依旧是淡淡的神色,他说:“对不起。”

楚维仪心灰意冷,忽然冷笑数声,“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拼了命去追,等到厌倦了、烦了,又发了疯的退。”

当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时候,就说什么一辈子只爱你一个,等到不爱了,就只会说对不起。

素白的手攥得死紧,尖尖的指甲,直嵌入手心的肉里。

痛吗?

是的,很痛。

那处叫心的地方,像正被人用利器狠狠地扎着,鲜血淋漓。

就是这个男人,让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原来也可以很闪耀,自从认识了他,她每天都做着这样的梦,希望有一天她能够不再卑微,不再落魄,不再被人瞧不起,她要飞到那高高的枝头上去,她要做白天鹅,一只真正的白天鹅。

可是刚刚飞了一半,她便被折了羽翼。他娶了别人,她的梦彻底破碎了,从此她又坠回到社会最底层,继续受人侮辱,被人嘲笑,让人看不起。

难道,这真的就是她的命?

泪水一滴滴滑落,颗颗都在诉说着她的不甘心。

车子继续往前驶了一会,就朝左转了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冗长的小巷。巷子又破又旧,里面住的人大多生活贫苦,窄窄的巷子里,摆满了用簸箕装着的干货,楼上的木窗皆朝外打开,人们拉着绳子晾晒的衣服,远远看去,仿佛一面面飘飞的旗子。

楚维仪就站在这条巷子里,屋子潮湿而又狭小,环境这样差,但是房租便宜,剧院的老板也只愿意为她们租这样的地方。

因着前方的路太窄,车子只能在巷口处停下,楚维仪推开门,看着眼前的破旧不堪,更觉得此前的妄想,都是对自己的讽刺。

“你先回去吧,注意休息。”叶智宸的声音,依然很是冷淡。

她回过头去,车子已经朝前驶去,透过车窗,她最后看到的,依旧是叶智宸冷酷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