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深不可测

嗡嗡作响的震颤,在我的脑海停留了片刻,犹如着凉般的头重脚轻徐徐传来。我闭上眼,隔着一层黑暗,仍然能感受到炽热的蜡烛带来的余温。

我没有被“分离”出来,我不停地劝诫着自己。我好容易才睁开眼,他却会心一笑,干燥的嘴唇贴合着冰凉的玻璃杯口。

他的右手仍然紧握着“死亡之吻”,毫不犹豫地指着我的要害。我仿佛陷入了他的圈套。

“我一直觉得,‘人’就是驱动前行的汽车,司机就是意识,躯壳就是引擎。当司机的方向盘逐渐偏离轨道,汽车就容易陷入悬崖。我们通常判别的死亡,就是彻底‘无意识’。实际上,李队长,我并没有‘谋杀’,我只是与她们逐一进行‘谈话’,就像现在这样……”

此刻,他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取出了一盒崭新的扑克牌,然后拆开了塑料包装,平摊在我面前。他分别取了同样的牌数6,但是价值却截然不同。方块,和黑桃,最大与最小。

“呵呵,不可否认,你的确凭借一己之力,多年来逃脱了警方的视野。经你手并且证据确凿地置人于死地,这怎么不算谋杀?”我们仿佛在竞速,我明显地感受到他的速度更快。

方向盘也把握的更好,而我在穷追不舍。

“李队长,是我们把‘死亡’虚化了。如果你把‘死亡’,看成是饥饿、疲困到最大化的代名词,那么你将会把死亡看待得犹如吃饭、睡觉一样轻松。当我与‘她们’同时站在生死线时,这是我的天赋,也是我的致胜法宝。当她们逐一倒下的时候,我仍然在困惑,为什么她们不愿意动脑筋呢?为什么我能轻易地让她们毫无理智、毫无勇气可言呢?因为我丝毫不会感到压力,也不会感到罪恶。反之,我更像是个慈父,我看到了她们的饥饿,还有她们的渴望。在她们遇见我之前,不论遇见多少任新欢,还是多少任主厨,并没有真正去进入她们的内心,都是失望而归,然后带来了痛苦。我却不一样,我很清楚,予以她们幸福的最直接方式,就是剥夺她们的意识。她们的感官已经被自己麻痹了太久,任何的期待更像是徒劳的耗损光阴,十年,一百年,并没有区别。死亡,却是惊喜。因为人们毕生都在寻求感官的突破,以至于人们麻痹了风险,住进了几十层的高楼,驾驶着会爆炸的汽车,注射剧毒的化学药物,生存更像是个胆量的问题罢了。死亡,能带来最大的求生欲,沉睡的感官会变得敏锐。人们又恢复了动物的本能。我不过像个喂食的父亲,填饱她们的饥饿,并且采取了一劳永逸的方式……你看,人们之所以对我恨之入骨,并不是因为死者是他们的亲人,抑或是我造成了多大的损失,而是‘自私’的本能受到了危机感,身边的人被剥夺了意识,自己自然会感受到了恐惧,就像在银行的监控上看到了别人失窃罢了。”

是吗?我的愤恨,不过是我害怕意识被夺走,然后躯壳无法感受这个世界从而才产生的么?

那么,我们既然滞留在同一起跑线上,剖离我们对立的警匪身份,我也能让你百口莫辩。他的确深不可测,白色的竖线并没有出现,没有形成“九宫格”。

他的心口也并没有出现可观赏的影评,嗯,很棘手。也侧面体现了我对玄学本领的依赖居然造成了我的恐惧。我多么害怕,我的心绪无法逃过他的法眼,他能正中靶心地击溃我!

这不是一个警探应该畏缩的时候,经验,斗智时分,经验至上。我开始观察这张脸,就像往昔的妙龄女子,最终沦陷在这张“值得信任”的面孔上。

“李队长,你是个天才,”我的沉默,让他无法关上话匣子。天才?呵呵,这是一贯的安抚手段么?不好意思,如果你以英俊潇洒、貌似潘安相称,说不定我还会面红耳赤。

天才,这个称谓并不属于我。否则,我何苦接上这份苦差与你对峙?而不是驰骋商场,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

“动脑的人,比不动脑的人更长寿,”他的眼睛犹如火苗一样,恍惚了片刻。我猜想,他定然是回忆起惨死他手的妙龄女子。

“动脑是本能的延伸,才能点缀世界。你找对了路子,李队长。这是你的宿命,你的本领决定了查案才是你的长处。所以,你痴情于此,不惜违规,也要填满自己的好奇心。但是,我可以如实相告,除你外,还有人对凶杀情有独钟,例如我,而我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显然在恐吓我,让我知难而退的样子。你不过是九牛一毛,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还有更加庞大的犯罪集团?像他一样,借此超乎寻常的玄学本领?

如此看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居然联想到了西装革履的一人。

说不定他此刻正在别处采取特别的手段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就像警队的预警系统那么高超。

好了,一直陷入包围圈,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的幼稚。我不能让你持续刷存在感,因为这样会让人觉得我好没有面子,尽管教堂里的信徒寥寥无几。

“你的柒牌外套很新颖,手工布料尚佳。这与你的职业不符。不论是快递员,还是的士司机更像是掩人耳目的象征。”换句话说,他并不缺钱。他像是盘踞在街道的猎人,不停觅食。

“对啊,人们只看到一颗后脑勺,简直是天赐良机。”他笑不露齿,饮下了半口芝华士。

“但是你的鞋子出卖了自己,”我低下头,指向了他脚上稍显陈旧的白色耐克阿甘鞋,“你至少3年没有换过鞋子,包括你的皮带、领带,以及你的头发,都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说他的犯罪是带有强烈的欲望,那么这份欲望肯定不止于**。擅于狩猎的猎人,怎会不明白恰到好处的伪装,就像迷彩服更能溶于自然呢?

变色龙永远是值得学习的教科书。此刻的他,毫无魅力可言。既没有伪装,也没有鱼饵。

“你是已婚人士,却只身一人。”他的头发显然盖过了双耳,就连衣领也难免遭殃。“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钱包里仍然放着一家三口的照片,对么?”

好吧,我很不愿意承认这是我瞎猜的。当然,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瞎说。即使我眼前的他无疑是穷凶极恶的,但是若要他心服口服,还得拿出三板斧。

为什么死者是以妙龄女子居多?显然,身为一个中年男子,没有感受到伴侣的呵护。就像早早躺在产房,任由机器捣碎了腹中胎儿的年轻女子,之所以走上堕胎的道路,多少源自家庭的关爱缺失。

既是如此,我仍然不能否认他为人父母的善意。否则,伤害过高静的杜超不会血淋淋地躺在停车场内早早地结束了生命。

他竟然毫无避讳地打开了钱包,身份证的一旁果真夹杂着一张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