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猜不透

“啊,”一声痛苦的惨叫,回**在阴暗、潮湿的出租屋长廊。“咚,咚,咚”,节奏有序的两双脚分别传来了皮鞋、高跟鞋踩踏的声音。前者像是一个老练的舵手,后者却像是伴奏。

“嘎吱”一声,解开了高跟鞋,着急的小兽蹄与白色的瓷砖地连成了一体,她一路上肩负着他前行。

平时都是她殷勤地替客人解乏,此际她终于体会到肩膀酸痛是多么难熬。否则,她又怎会受到众星捧月的对待呢?

“你是谁呀?你今晚到底干嘛去了呀?”她与他素昧平生,只不过此人的名字曾在工作之余掠过她的耳际。学会倾听,也是一本致富经。保密协议,就是财不外露。

没有谁喜欢一人血淋淋的样子,仿佛灾难袭来一般,降临到自己身上。他在昏迷之前,颤抖的音带,曾发出过两句话。

——“即日起,你是自由身。”

——“何瑶,我养你,讲错割舌头。”

她听过无数次这种花言巧语,酒后乱语。可是,妈妈桑面如土色的神情,五年了她才初遇。

——“滚,滚得越远越好!你已经回本了,不是吗!”妈妈桑毫不留情地把自己赶走了,切确的说,是把她卖给了别人。

他眼窝深邃、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身材瘦削,是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城府极深。

“我找不到医疗用品……”她悻悻地走回了客厅,客厅已经流了一地的血。可是,她绝没料到,他根本不需要伤药,温热的血液已经变得干涸起来!

他躺在墙壁上,眼神深邃地望着窗外一盏高挂的路灯,像个常胜将军喜上眉梢,然后看着满手是血,惊慌失措的自己。

“你什么也不用找,只需完成你平时最擅长的工作。我不需要医师,我只需要技师。”他指着敞开的浴室门,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直到她踮起脚尖走向门前,她才陡然发觉此处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平日里怎么收费,我付双倍,咳咳咳……”他拖着残躯,一步步走向了浴室,然后除下衣裳。

他真是个冷峻的怪人,但是相貌、身材,却很讨喜。她触碰过成千上万的男人肌肤,却仍然不得不承认,他的身材很匀称,矫健得很。瘦削只是表象,这是健美模特才拥有的身材。

像平常一样抹上了精油,她慢慢地分开腿坐在他的腰上,一如既往的动作,她仍然心生了三分胆怯。她很轻盈,可是他的脾气一定是天大的,否则妈妈桑为什么把自己送上来呢……

直到她的指尖,慢慢地触碰到他汗涔涔的背脊,他却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二者犹如触电一般产生了通电的触觉!

“呵呵,”他牢牢抓着她的手,不免叫她生出了惊愕,毕竟她无法脱离弱女子的身份!即使她拥有着无可告人的秘密。他转过半边脸,仿佛夜行的蝙蝠,寻找到了“同类”。

她生出的恐惧,正因“无可告人的秘密”,没有谁能逃过她这双手的吸引,因为除了能恰到好处地探索到你的软肋外,仍然能像一片羽毛钻入你的耳根,叫你欲罢不能。

为什么她能产生如此大的吸引?是因为她能透过你的肌肤,看到你的悸动,还有你的恐惧。然而,这个男人手掌的纹路已经被她摸透了,却仍然无法读出丝毫的端倪。

“原来,卜术、相术,在洗浴店,也能挣票子,”他抓紧了她的小手好一会儿,然后松开,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她感觉耻辱极了,就像是一个纵横舞台的魔术师,被毫不留情地拆穿了演技。

“你是谁?”她警惕地看着他,他却只留下了一个背身。

“买主,”他又燃起了香烟,然后怡然自得地吐出烟雾,“你的买主,我们在干着同一件事。”

“什么?”从未有过的惊栗,已经犹如爬山虎般在她背后曲折地蔓延,她根本读不透他的心思,他却一五一十地不停揭穿着!

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被一个男人如此地一览无余……

“我曾经向你打过招呼,给你递烟。然后,你当时全神贯注地捕捉着‘欢喜哥’的心理。然后从中,可以向对你更垂涎三尺的‘威力哥’放出消息,对不对?毕竟,‘威力’给你开出的价格是‘欢喜’的三倍,你之所以答应‘欢喜’,不过是因为他是你老板的‘情人’。”

她的心儿“咯噔”一声,犹如岩石下沉,这个神秘的“读者”,完全可以在此际要了她的性命!正如谁开的价高,谁在她手上就能得到好命。

“包括黑警‘肥牛’,他一样对你情有独钟,你也帮过他不少忙。包括‘欢喜’最后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前有‘威力’,后有警察。整个三里屯竟无人得知,原来最大的器官市场不是远在天边的东南亚,而是每日川流不息的路边摊。运送鸡腿的货车里,总备有一个特殊的箱子,最后开往医院的道路。”

平日在男人身上游刃有余的她,终于手软了,像是一块棉花糖,毫无力道。她恐惧万分地看着他,比看到证据在手的警察仍要恐惧。他却十分怜香惜玉地转过身,轻抚脸庞。

她的沉默,无疑意味着缴械投降,他却仍然得寸进尺。

“听说你的妈妈桑,准备把你卖给‘威力’,否则她全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你之所以值钱是因为,这么些年过去,从来没有男人沾过你的身子,这么好的手艺,这么毒辣的心儿,还是纯净之身,我开五百万也值了。谁会想到整条道上最大的信息中转站,竟是洗浴店包房?”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着什么吗?”我闭上眼,像是做了一场梦。睁开眼,睡眼惺忪,趴在桌子上的我,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手艺。

“知道,”她无偿地替我重操旧业,如果按分钟计算,我已经欠她至少200块。她终于松开手,似乎已经无法承受当年的劳动量了,也许也少了当年的利诱。

“那你既然知道,还把你的污点,交给一个警察,”我看着她,她却无愧。有模有样地叼着“摩尔”。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警察看,正如你也从来没把我当成一个‘秘书’,我们说到底只是披着这样一层外衣,与众不同的人,你明白吗?警察,也不过是你谋生的渠道,对不对?对你而言,也只是获得权力,一个看似比较正当的门路罢了,我遇见过比你官衔高多了的人。”

此时,我站起身,注视着出言不逊的何瑶。她的面色中露出了三分恐惧,脚步悄悄向后倒退。

这分恐惧,正如回忆中她初次遇见钟锐一样。当然,是大幅度缩水版。

“这不是你的心声,”我斩钉截铁地戳穿了她并不高明地教训,“可是我没听到你的弦外之音,”

“你是第二个令我极不愿意承认自己秘密的人,”她抿了抿嘴唇,像极了准备一番台词表白的小女生,居然表露出了难得可贵的腼腆。

“实际上我无法看穿你的心思,正如我无法看穿‘他’的心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