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催命帖(1/3)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苏阮芝找紫阳山庄的大夫开了剂祛风寒的方子，手忙脚乱熬了半天，终于端出熬好的汤药立在沈郁房门前。
这次她决定表现得凶一点——因为上次，沈郁发病时，她给他端来汤药，他大呼离奇，非说她要害他，死活都不肯喝。
一片好心都喂了狗了！苏阮芝咬牙切齿地想，心头一股狠劲儿上来，一脚踢开沈郁的房门。
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整整齐齐的被子，第二眼才看见端坐在桌前、偷吃茶点的沈郁。
“给我的么？”浓郁的药味儿充满了屋子，“我已经好了。哈哈哈，你真是费心了。”
苏阮芝三两步走过去：“从没见过谁病得那么厉害，却总不服药的。今天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沈郁的眼睛晶亮地望着她，仿佛一只机警的小动物。他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苏阮芝看穿他的意图，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一边嘴角轻轻翘起，像极了恃强凌弱的恶霸土匪。然后，不等他反应，就把药碗抵住他的嘴唇，火速钳住他的两腮，把药猛地灌了下去。
让她始料不及的是，沈郁自知无力反抗，竟然乖乖将药飞快咽了下去——连一点她想看见的狼狈都没有。她莫名有些扫兴，沈郁却在一旁砸了咂嘴：“味道还不错。”
苏阮芝气得翻了个白眼。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沈先生病了吗？有没有好些？”
“余门主找我什么事？”沈郁竟然连假装都不会，懒懒地走上前开了门，顺势倚在门框上，歪着头看着风尘仆仆的余鹤远。
余鹤远噎了噎：“这……既然沈先生无恙，老朽便放心了……”
“余门主找我什么事？”沈郁重复了一遍，还打了个哈欠。
“实不相瞒，我收到了催命帖。”余鹤远脸色有些发青。
“喔？”
“之前的十一位峰主，死前都收到了一张‘白鹿’。”余鹤远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神经已然绷直到极点。
沈郁接过那张纸，不禁抿嘴一
笑：这张纸十分特殊——纸质洁白而莹润如玉，厚重却有韧性，纸面滑如蚕丝。
“原来，和你们结仇的是落日长河门。落日长河门现任门主解颜，爱极了白鹿，江湖诨号叫‘白鹿’，发明的纸也取名道‘白鹿’，是个无聊得紧的女人。”
沈郁虽然是个小混混脾性，却鲜少对什么人做出评价。苏阮芝不由得偏过头去看他，他脸上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表情，唯有嘴角淡淡的笑容，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候。
“既然白鹿纸成了催命帖，那这种纸都是在哪发现的呢？”
“在书房案几上，今日酉时一刻才发现的。我申时离开书房时，还没有这张纸。”
“余门主看见这张纸就立即来找我了？”沈郁换了个姿势，继续倚在门框上。
“是。”余鹤远面上一红，“近年请过诸般能人，却无人能破解这些悬案。听闻沈先生近来接连破解星夜琉璃灯和三情缘血案，特请先生帮忙。”
沈郁笑了笑，仍然是那副不同寻常的表情：“也就是说，这张纸是在申时到酉时一刻之间出现的。将能进出书房的诸位叫过来问一问便知。”
假扮他的模样和苏阮芝搭话的人，也是在这个时段出现的，
“沈先生，不必请了。紫阳山庄规矩森严，能进出书房、先生住所这半边宅邸的，除了老爷、沈先生、苏小姐，便只有我和裴管家了。”
语调轻柔，却给人一种黏连的感觉。沈郁转过头，看见十四夫人正同裴管家一道，从侧边小路缓步走来。她眉心的花钿，随着她的步履而起伏，像是燃烧的火苗。
苏阮芝下意识伸手想拦住沈郁，以防他再去骚扰十四夫人，却不想这回他纹丝未动：“那就请夫人说说那段时间的行踪。”
“我么？”十四夫人轻轻掩唇，“我一个妇道人家，无非是做些绣绣花、喂喂鱼的事情来消磨时光，能有什么好说的？”
这十四夫人必定有古怪。苏阮芝心里一凛，正要发话继续追问她，沈郁却已转
向裴管家：“那裴管家呢？”
“裴管家一直同我在一起，我可以为他作证。”余鹤远忽然开口。
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落在十四夫人身上。
苏阮芝觉悟出来：“裴管家和十四夫人是发生命案之后，才来到紫阳山庄的。这样的话，也不可能是十四夫人做的。”
“我想单独和十四夫人谈谈。”沈郁转过身，走进室内，懒懒地坐在桌边。
余鹤远嘴唇动了动，苏阮芝也快走了两步，捣了捣沈郁的后腰，他却继续道：“我明日此时便能了结此案，若是余门主觉得不妥，沈郁即刻下山也无妨。”
十四夫人笑了一声：“老爷放心，我自有分寸。”
待余鹤远恋恋不舍地携着众人离去，沈郁才咳了咳：“是你？”
十四夫人娇笑：“沈先生那般有本事，不妨查一查是不是我。如是，便将我交给余鹤远；如不是，便不要干涉我的任何举动。”
两个人都话里有话，沈郁抿了口茶，十四夫人却趁机欺身过来，双手捧起他的脸。
沈郁“嘿嘿”笑了两声，全无尴尬：“是真的。”
十四夫人却是微笑：“你的毒越来越厉害了，那样好看的容貌都变成了这般，不害怕么？”
沈郁伸了个懒腰：“容貌？一来我不是女子，在乎容貌做什么？二来容貌这东西是给人看的，又不是给我自己看的。我自己不看，难受的总归不是我自己。”
十四夫人怔了怔，又恢复了妩媚的姿态：“说得好，难受的总归不是你。”她神态明媚，话语却是说不出来的阴郁，在沉闷的房间里兜兜转转飘散而去。
“你走吧。”沈郁突然说。
“不可能。”十四夫人回敬道。
沈郁也不再多言，慢腾腾地绕过她，推门走了出去。
苏阮芝直觉十四夫人不是什么好人，守在门外一丈，见沈郁走出，连忙迎了上去。
沈郁望着她，呆了一呆。苏阮芝正要开口，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过来，隐秘道：“我能不能先去你房里躲一躲？你帮我把她赶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