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州足足歇了两天,将所有的事情同莫家交接清楚之后,范铭有些归心似箭了,楚丘县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虽然说起来这和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范铭却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时间差不多过去一个月了,盐货囤积的事件怕是已经积累到了最严重的一刻,若是再不赶回去,还不知道楚丘县的情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带着满当当的一叠盐引以及莫登贤的一份承诺,范铭终究是踏上了回家的路,相比起来的时候,这一刻回去可风光了许多,两大车各种土货特产,另外再加一大车的珍奇狩猎,按照莫家的说法这是给新姑爷的一份前礼。

本来范铭打算是一个人回去,按俗礼新妇未嫁前必须要呆在娘家,但两人都舍不得分别之苦,莫家也早已知道两人以成夫妻之实,在妇人同莫母的哀求之下,莫登贤也终于同意莫惜容先过楚丘,等到正式办喜宴之日再回来摆个形式。

一路颠簸,回到楚丘之时已经是天色大暗,一行人紧赶慢赶之下终于是在完全天黑之前到了楚丘县城内,范铭心里顾着知县大人托付的事,也就没心思先回家,送莫惜容到自家宅子的拐街处后,连车都没下,就跟着去了县衙。

从后门进去,知县内府中有人认得他,是王知县的一个长随,当即邀他进去,说是老爷吩咐一旦范铭到了,不用通报直接领到书房中等候,这让范铭涌过一阵暖意,看来王知县还是将自己看得很重。

到了书房,那长随对他行了一礼,“小相公请等候片刻,老爷不出多时便就回来了,我去着人通告一声。”

范铭眉头一皱,“大人此刻不在府中?”

“大人去城东王家赴宴,已经出去一个时辰了,应当很快就回来。”

范铭一惊,“王家?你是说这段时间大人经常在外赴宴?”

长随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这段时日大人操累不已,加上赴宴,身子骨都有些禁不住了。”

范铭心中一阵波澜,王知县的为人他十分清楚,本也是性情清高,若是没事决不会同这等商贾之流混在一起,看来眼下的情形真的是到了十分严峻的地步了。

带着满心的担忧将视线这书房中来,望着对面书架上满满当当的典籍,又想起多日未去的县学,范铭忍不住叹了口气,跑完宋州又跑宿州,过些日子还得成亲办喜事。这课业已经落下不知多少,等忙完这阵总得寻个法子把它补上来才好。

果然,没过多久,王知县带着一身的酒气出现在了书房之中,同行的还有孙学正,不过孙学正身上倒是整整洁洁没有丝毫酒气,看来也是半路上被王知县拉了过来的。

“范铭,你终于回来了。”王知县虽是一声的酒气,但看上去却是十分的清醒,而且异常兴奋,或许是眼下的情形太过紧急,没等范铭还礼,就焦急的问道:“如何,事情办妥了么?”

看着

面前的两位可谓提点恩人,范铭恭敬的行了一礼,抱拳道:“幸不辱命!”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盐钞,递到了王知县的手中,“大人,请看。”

王知县将手中的盐钞细细的查看了前几张,又递给了身旁的孙学正,目光烁烁,“你看看。”

孙学正仔细的将盐钞验查了一番,点了点头,“嗯,不错,正宗的官府印信,而且是宋州莫家的名号,应当没错。”又数了数大致的张数,问范铭道,“这些盐钞价值远不止一千贯,你自己掏钱了?”

范铭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是内子铺子里的全副家当了,能为知县大人尽微薄之力,是我的荣幸。”

王知县显得有些激动,猛地一拍范铭肩膀,“好,好,好,这次你可真立了大功了,今次若是能够顺当的平了这场风波,衙门里除了流品内的差遣,定有你一个位置。”

王知县的话让范铭心中一动,这流品内的差遣在这县衙中也就是知县、县丞、主簿、县尉这四个,这是必须由朝廷派任、有功名在身的才能有资格,也就是说除了这四个位置,其他的位置任由他选,这可是了不得的一个‘厚爱’了。

“大人厚爱,小子心领了,只盼能恢复衙门政令清明。”虽然欣喜,但对于还没兑现的一个奖励,说实话他也没过分的放在心上,蓦然间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小心的指了指屋顶,对王知县道:“大人,上面可都打点好了?”

“哼!”说到这儿,王知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这次是官平民事,谁敢捣乱,我就直接上书参知政事府,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一看王知县的脸色,范铭也知道大概的情况,看来在同卜县丞的角力中王知县依旧没占到上风,不过王知县始终占着一个正官的名号,一县之尊的位置,范铭猜想这卜县丞也不能做的太出格。

不一小会儿,王知县仿佛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轻轻的拍了拍范铭的肩膀,“幸苦了,今次的事足以帮我大忙了,你去歇着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大人,那我先告辞了。”

“去吧,好好歇息几日,我用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从县衙出来,范铭心中一片通透,一份重重的责任担子总算是从身上卸了下来,接下来又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了,若是如王大人所说能够在县衙中谋一份稳定的差事的话,收入应当算丰厚,养活一家几口基本上应该没什么问题,自己还可以边读书,最主要的是他心里不用再背负着靠女人的这个心理负担了。

有了一份稳定而又丰厚的收入,也开始考虑要将清河乡的老娘同张婉儿接过来的问题了,先前由于大部分是靠着莫惜容存下的家当,范铭也没想过这事,虽然这妇人十分通情达理,但他心里总觉得十分的膈应,如今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了。

再加上如今也是到了该结婚的时候了,按照时俗,有‘成家立业’之说,也就是先成家后立业,人们的意识当中

没有成家的男人都算不上成年,有娶亲收心之说,再加上这个时代法定结婚年龄为十六岁,如今范铭也早已经过了,虽说有些读书人流行晚婚,但绝大部分还是持有‘成家立业’的这个观念。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自己也稀罕莫惜容这妇人,两人相处甜蜜,妇人对他也是一心一意,男人也总要给女人一个交代,也是给家中老娘的一个交代,若是听说自己要成婚,应当要高兴的合不拢嘴才对。

这天的夜空不算漂亮,但在范铭看来却是那么的美丽,或许这就是幸福的滋味吧!

在这朦胧的夜色中,范铭特意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的踏着这朦胧的月色往家中的方向走了回去。

心胸开怀,看什么东西都觉得是美的,在回到自家宅子的那一刻,那微开的大门中透出的微微灯火,在范铭看来就透着一种分外温暖的安宁。

家……在每个人心中的感受或许都是如此吧!

远远的,透过宅中传来的微弱光线,范铭看见一个身影依在门边,是如此的熟悉,不正式香雪这丫头么,心中的暖意让范铭更是一阵莫名的感动。

香雪此时也隐约的看到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随着这身影的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香雪终于是忍不住扑了上去,“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傻丫头,哭啥,不是都回来了么。”范铭爱怜的抚摸着香雪这一头柔顺长发,柔声道:“这些日子家里还顺当吧?”

“嗯,顺当。”香雪终究是想起这还在外面,轻轻的一推范铭的胸脯,站正了身子,“咱们进去吧,夫人还在等着咱们吃饭呢。”

莫惜容早已经是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让灶头的李婶重新做好得来饭,等着范铭回来,这些天来的相处,加上新婚在即,对男人的依赖愈发的重了起来,一刻不见都仿佛隔了许久一般,听见范铭的声音,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从二进门就迎了出来。

“不是说不要等我么,怎么不听话!”范铭一把将因为走得太急而站立不稳的莫惜容揽到怀中,嘴里调笑道,“若是敢不听为夫号令,小心我家法伺候。”

由于有丫头在身后,妇人虽是满心欢喜,但还是有些羞怯,挣扎着从范铭怀中起来,红着脸道,“要罚也得吃完饭,有力气才能行家法。”

范铭心情大好,哈哈一笑,“走,咱们吃饭去,吃完饭再罚。”

范铭大步往前走着,妇人羞红着脸跟着范铭往里屋走去,也不在理会身后这些丫头会不会乱嚼舌根。

一边吃饭,范铭跟妇人提起这两天去清河将范秦氏和张婉儿接过来的事情,“你明儿把铺子里的事整顿下,我后天再去清河接娘回来,如何?”

“嗯,听你的。”妇人低低的应承着,心里充满了幸福,接下来就该是大婚了吧!

(本章完)